我跟在阿零身后,前面有侍者带路,过了九曲回廊,不记得绕过了多少个弯,总算到了目的地,我抬头,看见用匾额上繁体字写着冥蘭殿三个字,透着入骨的寒气。已经有陆陆续续的人进去了,我在人群中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是背影,我还是能认出来,那就是季晓枫,跟在身边的不是秦凝又是谁。

    我走在阿零身后,秦凝朝我挤眉弄眼打招呼,我回了个微笑,在阿零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才发现季晓枫他们两个离我有些远。殿中全是精致的雕花木椅和长木桌,我和阿零坐在了正位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排,大殿中央摆着一个焚香的黑金色大鼎,上面刻画着精美的神兽图腾,整个殿中给人庄严肃穆的感觉。

    我坐了下来没有说话,旁边的人闭上眼睛开始假寐,灵封大会应该还没开始,我坐在一旁有些无聊,时不时打量着进来的人。不同我们两个,他们的衣服是深灰色的,款式差不多,只是颜色不同,再有就是别在胸口的襟花不一样,那应该是身份的象征吧!

    “咳咳咳!”浑厚的咳嗽声音把我的瞌睡虫给吓走了,我抬起头,看见一身穿大红色长袍满脸胡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国字脸,倒八字眉,满脸红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在殿中四处打量着,这样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十殿阎罗中的秦广王蒋,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凶吉,善人善终,接引超生。

    “秦广王,嗓子不好应该去吃药,不是看着我睡觉。”阿零没有睁开眼睛,冷不丁说了一句,声音不大,殿内的人却能听得一清二楚。因为他的一句话,秦广王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只是那双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了,阿零也全当没看见,自在的继续休息。

    之后来的就是十殿阎罗的其他几位,我坐在旁边,只看见他们进来的时候都往阿零这边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就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转轮王出现。

    我以为,他们都应该像秦广王那样,长得凶神恶煞,再怎么,也不会像眼前的人这么俊秀美丽的。在他的身上,我看到的是一种妖孽般的气质,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样的剑眉,带着些阳刚之气。他带着些痞气地坐在了木桌上,盯着我看了许久。

    “看够了吗?”

    “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什么时候找了这么水灵的小助理,也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可是大好人一个,大家都是兄弟,你怎么能藏着掖着不是。”他一边调侃着,眼睛却一直在看着我,被这样看着,虽不喜欢,我也礼貌的对上他的视线,毫无胆怯。

    “阿薛,最近日子太舒服了?”阿零冰冷的语气带着威胁的意味,他讪讪一笑,下了桌子,脸上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真无趣,一年难得见你几回,你就这样对我的。以后应该多去三生斋看看你,省得你寂寞。”他说完,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就在我的对面。

    “不要理他,他就这样。”我奇怪的看着阿零,不知道他在这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其他人见到十殿阎罗王都毕恭毕敬,他却当作没看见一样。而那些人进来的时候,都只是看了看闭着眼睛的阿零,像是极为忌惮,已经不仅仅是尊重了。

    “哦!”我还想说点什么,大家已经全部安静下来了。

    “冥帝到!”侍者通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这让我感觉像回到了古代君王上朝时候。我在三生斋中看到了一点资料,里面提到冥帝是整个灵界权利最高的统治者,就像是古代的皇帝一样,而这些阴司正神就像皇帝手里的各种小官,等级分明,当然越是有地位的,位置就越靠前。

    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三生斋的老板阿零,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为何连十殿阎罗都要对他毕恭毕敬颇为忌惮,他还能和转轮王称兄道弟。

    “见过冥帝!”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向他行礼,我看到了每个人眼里的敬重。只是身边这位依旧懒懒散散,只是站了起来点点头,表示自己打过招呼了。再看冥帝,也只是点点头,在和阿零打招呼。

    冥帝一身纯白色的衣服,胸口别的正是盛开的曼珠沙华,只有花瓣,没有叶子,和传说中的一样。鲜艳的红色,像血染过一般,异常妖艳。

    我转头看着手腕上的链子,上边的紫花,和曼珠沙华如出一辙,除了颜色,这究竟是什么花。

    “今天是灵界一年一度的灵封大会,每年都会有阴司正神因为各种原因凋零,同时灵界也会出现许多新鲜的血液。我希望,这些新鲜的血液能够和以往的阴司正神一样,坚守自己心中的信念,做到一个正字,下面,我宣布,灵封大会,正式开始。”

    “阿零,每一年才能看到你一回,在三生斋可还好,还习惯?”冥帝将注意力投来这边,看着阿零懒懒的样子,没有追究反而关心起他来了。

    “就那样,能如何?”冷漠的回答让冥帝有些尴尬,又转而说灵封大会的事。每种会议开始的时候都在传达一种思想,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实在不喜欢听这类壮志凌云舍身为人的话。踏入这个世界,我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把戾鬼钟元带上来。”冥帝手一挥,每个人的桌上都出现了一份卷轴,我打开,上面记载了这个叫钟元的戾鬼一生所做的一切,这是要公开审判的意思吗?

    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我抬头看向判官的位置,空空如也,心里奇怪,这判官为何没有出现,人不在,谁来审判。

    大殿中间,起了一阵烟雾,一个铁笼从地上升了起来,里头管着一个青面獠牙的男子,骨瘦如柴,只是那双发绿的眼睛让人看了渗得慌。他一出现,就一直在嘶吼着,虚影扑向周围的铁笼,刚刚碰到,就被弹了回去,滋滋的声音,带着烧焦的气味,身上伤痕累累。

    “殿下戾鬼钟元,事到如今,你可知罪,可悔过?”冥帝坐在正位上,怒目而视,看着浑身冒青烟的戾鬼。

    “呵呵!可笑,真是可笑。我有何罪过?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都是命格欠我的,我把属于自己的拿回来,有什么错。你们这些所谓的恶心阴司,总有一天,我会屠尽这灵界阴司正神,冥帝你不分是非,那就让我钟元来坐这个位置,红尘人间也不会有那些受苦受难的可怜人了。哈哈哈!”

    那戾鬼散发着青色的雾气,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大笑了起来,指着殿内所有的人破口大骂起来,眼中尽是不甘和怨恨,毫无悔过。

    我拿着手里的卷轴看了起来,想知道,这个戾鬼生前究竟做了些什么,看这个样子,可不是一般的戾鬼,恶修罗也不像他现在这样。

    “哼!孽障还敢狡辩。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后修邪术祸害人间,死后吞噬灵体修炼魔功,还不知罪?”秦广王控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一掌拍在了木桌上,桌上的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把我吓了一跳,旁边的阿零不悦地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我亲手杀了我父亲,好你个秦广王,你又知道,我为何杀我父亲,你知道吗?你这没用的阎罗王。”

    “大胆,你竟敢辱骂我。”秦广王就要上前,被冥帝制止了。

    “秦广王,先听听他说。”冥帝镇定地坐在高位看向笼子里的戾鬼问道“你为何杀你父亲?”

    “呵呵!你这话问得真可笑,为何杀他。你们不是能看到灵体生前做了些什么吗?你们只看到我杀人,可有看到我是怎么在他的虐待中长大的。”

    原来,这个钟元的身世也让人同情。他投胎成了一个贫苦家的孩子,因为生下来样貌丑陋,被村子里的人嫌弃,他的父亲极不喜欢自己这个孩子,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父母都长得俊秀,生个孩子丑的没法见人,他父亲一直怀疑不是他的孩子,做了鉴定,证明是自己的,他心里怨气更甚从前。

    这个男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妻子的身上,说是她的没用才生了这么个儿子,就连带妻子一起打了起来。家庭不和美,男人在家里呆不下去,在外和村子里的一个寡妇勾搭在一起,回家对老婆儿子打骂,钟元就在父亲的虐待中长大,从小生活在阴影当中,对父亲只有恨意。

    直到有一天,他的父亲一巴掌把母亲给打死了,被钟元看见。父亲又嚷嚷着要把儿子也打死,就不会碍眼了。他逃了出去,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想寻短见去见自己的母亲。

    坐在河边,一个奇怪的道士出现,在一边蛊惑着他,不应该就这么死了,应该去给自己母亲报仇。钟元失了心神,受了蛊惑,提着柴刀回家,父亲正和寡妇在屋里苟合,母亲的尸体被推在了地上,还有余温。钟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刀将寡妇杀了,又把生父砍伤了绑起来。

    那寡妇被钟元剁成了一块块丢到山上去喂了野狗。他的父亲目睹这一切,早已经崩溃,钟元用菜刀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了下来,全部吃了下去。

    钟家只剩下他一个人,那道士找上门,看中他身上的戾气,控制了钟元的身体练鬼,而他的身体就相当于一个鼎。后来钟元的肉身承受不住,死了。魂魄却被那道士给抓住,用了邪术,想归为己用。那道士终究被邪术所反噬,被钟元所杀,吞噬了灵魂。

    钟元不受控制,自己更加控制不住。只有不断的杀人吞噬才能让他快乐。他变得疯狂了起来,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最后才来众多阴司正神抓了起来,直到今天。

    我把整个事情看完,叹了口气。命运的安排,真的没有说谁是绝对的正确,谁又是绝对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