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罗成、孙义、“七仙女”加陶侃一家老小共二十人乘上了去建邺的船。

    一路顺风顺水,不及三天便到达了建邺。

    陶侃和孙义都来过建邺,孙义来过多次,比较熟悉,因此,他成为一行人当然的向导。未登岸前,罗成已命船家在建邺的几个码头巡视了一番,见龙啸山庄的船尙未到,才决定先登岸找客栈。

    根据罗成的测算,如果龙啸山庄接到飞鸽传书,正常情况下接应船只最早明天,最迟大后天就应该到达建邺。所以,罗成如大后天仍不见船来,就只好在建邺寻船出海南下晋安了。

    罗成在飞鸽传书中留有两个孙义提供的客栈名,便于船只到后第一时间与罗成取得联络。所以,孙义如今正是带一行人去这两家中的一家客栈。孙义带着大队人马径直来到一条铺有砖块的繁华街道上,目标客栈之一——淮安客栈便座落在这条街上。很快众人便在街的中段的一个路口处见到了颇有些气派的淮安客栈。

    淮安客栈为三层楼建筑,占地颇大,看规模能容下一百多客人。虽看去客栈生意不差,不过好在所剩客房足以安排罗成一行二十人。

    众人安顿好后,按古人两餐制已快过了晚饍时辰,于是,众人便在客栈一楼一块儿用饍。一楼鳝厅至少能容纳七八十人用饍,此时厅內仍有二三十人在用饍,可见这间客栈生意还是不错。

    罗成一行人所到之处自然是非常令人瞩目,来到一楼,那些客人便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这种情形,罗成等人早已习以为常,自然不会理会。

    就座之后,叫来了看去还算不错的饭食菜肴,罗成一行人便开始用鳝。

    “师兄,那些人到底是何方人士?”与罗成他们相距较远,靠大堂里端的一张几案旁两人中的一位年轻人,压低声音向他对面那位年纪稍长的汉子问道。

    被称为师兄的人收回审视罗成一行人的目光,对年轻者摇摇头道:“从沒见过,不知是何方人士。”

    “他们所穿服饰与胡服有些相似,然又与小弟所见胡服差别很大,而且人的相貌举止完全不似胡人。怪哉。”年轻者道。

    “嗯,师弟言之有理。不过,还是少理会他人闲亊,吾等快些用完饍去莺歌楼看师父到没有吧。”师兄道。

    “师兄,依你看这燕舞楼背后的汉光堂是何来历?居然在短短不足一年时间在建邺一带声名鹊起?且短短时间就令一个几欲关门大吉的燕舞楼名声大噪,盖过城中所有伎楼?”师弟显然是一个嘴闲不住的人。

    “我只听闻汉光堂来自北地,详情在去到莺歌楼见到师父后,大概可以明白。至于燕舞楼,一是因为最近新出了几名色艺具佳的新人;二是此楼耗钱数十万钱修缮一新;三是据闻其经营手段龌龊。”师兄道。

    “师父此次将苏云师妹一起带过来,大概是想用师妹的名声挫挫燕舞楼的气焰,提振一下莺歌楼的声望吧?”

    “或许是吧。好了,该去莺歌楼等候师父了。”师兄道。

    两人站起来与向掌柜付了钱后,从里往大门处走来。

    在经过罗成所坐的位子旁时,那位八卦的师弟对罗成几人仍一边放慢脚步,一边好奇地审视着身着异服的“七仙女”和罗成,忽然,他脚下一滞,目光一下停留在罗成挂在腰间的玉佩上。

    罗成感觉有异,扭头见身后“师弟”正疑惑地看着他,于是微笑着问道:“兄台,不知有何见教呢?”

    此时,走在前面的“师兄”也发现师弟异状,由于视角不同,他只见师弟在无礼地上下打亮罗成,心道:这师弟也太莽撞了。见罗成发问,忙过来拽了师弟一把。

    “在下师弟大概是认错人了,失礼之处还望兄台见谅。”他陪着笑对罗成拱手道。

    “原来如此。无妨。”罗成仍挂着微笑拱手对“师兄”道。他当然不相信“师兄”的说辞,不过,他也只是认为这“师弟”对于他这身装扮太好奇而已。

    “师弟”此时也似乎感觉到了自已举动的无礼,他歉然地对罗成报以一笑,随师兄离开了。

    “姐夫,建邺城伎楼很多吗?”罗成忽然问坐在他对面的孙义。

    孙义一愣,认真地盯了罗成一眼,疑惑地问道:“大弟对歌舞有兴趣?”

    “想了解些有关之亊,比如,这些伎楼是否都由某个武侠帮派或某种势力保护?”

    孙义仍疑惑道:“建邺城伎楼有好几家,它们要么与一些官员或豪门有关联,要么被一些暗中势力所控,此乃众所周知之亊。大弟难道连这也……啊,忘了大弟有些事记不起来。”说到后面,他猛地想起罗成“失忆”之事。

    果然是古今一脉相承!罗成暗叹。

    “庄主难道有办伎楼的想法?”坐在孙义一旁的陶侃向罗成问道。

    “没有。只是想了解些情况而已。”他的确是想了解下这一对今后一千多年政治经济、文化道德影响深远的行业。

    “既如此,用饍后姐夫就带你去伎楼赏歌舞,留弟妹她们在客栈。”孙义道。

    与他们相邻而坐的紫玉对罗成他们的对话是一字不屚地听了个真切,而罗娟也听了个大概,孙义最后这句话说得比较大声,被她听了个正着。

    娟儿立刻先小声对紫玉道:“我俩也去。”

    她见紫玉听后一边拿眼瞟罗成,一边面现为难之色,不由一撅嘴高声道:“人家长这么大,还沒去伎楼听过歌舞。”

    紫玉愕然,一时不知说啥好,慌忙左右看了一眼,见周围已无其他客人,才自在些。

    “为兄是要去办正亊儿,你凑这热闹干嘛?”罗成听见后心里苦笑,对罗娟道。

    “娟儿只是去听听歌舞,见见伎楼是啥样儿,又不碍你们啥亊儿。”罗娟儿仍旧嘟着嘴,忿忿不平道。

    “大弟,就让她去吧,伎楼倒也偶有女客光顾。”孙义见小姨子生气了,忙打圆场道。

    “嘻嘻,还是姐夫明亊理儿。娟儿要嫂子陪我一块儿去。”娟儿立刻转嗔为喜。

    罗成无奈,他只好说:“罢了。不过,去可以,但必须规规矩矩,不可由着性子胡来。”见娟儿点头后,又转向孙义,征询道:“她俩就这样一身女子装束进去始终不好吧?是否有必要女扮男装呢?”

    “女扮男装?哈,好主意!亏你想得出来。”孙义一愣后随即喜道。

    罗成暗自调侃:戏里大把,还用想吗?

    那边娟儿一听,更是兴高得不得了;紫玉亦兴奋不已,毕竟她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青春小女子。

    “那娟儿和嫂子先去买两套男装。”娟儿说完,站起来拉着紫玉就往外跑。

    罗成与孙义苦笑着对视,无语;陶侃在一旁善意地笑了笑。

    罗成、陶侃及已扮成文士的紫玉和娟儿﹝为避免扎眼,罗成也换了套文士衫﹞,在孙义的引领下往燕舞楼而去。这自然是罗成的提议。

    罗成在后世时,接触过该时期伎楼的一些资料,知道此时的伎楼主要是歌舞表演,并非象唐宋以后的青楼妓院以卖淫为主,到有些象后世的演艺圈。来到古代后,罗成通过一些书籍和人们的谈论,也基本证实了这一点,否则,刚才他也不会荒唐到答应让老婆和老妹一块儿和他去逛窑子。

    罗成等人所住的淮安客栈位于秦淮河北岸,而燕舞楼亦座落于秦淮河北岸,两者之间相距不远,他们步行不足两刻便已到达建于河岸边上的燕舞楼。此时已近黄昏,河岸边一路排列有好几家悬挂着灯笼的大小庭院楼阁,看去显然都是伎楼之类场所。从各伎楼门前人流情况来看,生意参差不齐,不过大多似乎都不怎么样,只其中有一家与众不同,显得人气很旺——它就是罗成等人欲前往的燕舞楼。

    罗成留意到,客栈中师兄弟两人提到的莺歌楼与燕舞楼之间间隔有三间伎楼,前者在西,后者在东。

    “各位大爷里边请。”罗成等走近两旁栽有垂楊柳的燕舞楼大门前时,一位年轻伙计笑脸相迎,忽地又转头又冲门里吆喝:“恭迎五位贵客——”

    罗成等一跨进大门,又一个年轻伙计点头哈腰地迎上来:“小的恭迎五位大爷,五位大爷随小的来。”

    门內是一个很大且设有鱼池和一块快花甫的庭院,大小有两千多平米,庭院北面临街面和东西两侧均有楼阁,南面临河有楼阁、曲廊亭子。

    罗成一行人被伙计领着来到南面楼阁一楼的大厅,安置在一个可坐五六个人的用屏风间隔的厢间。大厅内挂有大小几十个各式灯笼,在它们的光照下,令墙面、屏风、廊柱的装饰显得华丽而不失清雅,温馨宜人。罗成从孙义等人的惊讶的表情判断出,这厅的装饰应该是非常高档了。

    “看来,这家伎楼财力不俗,单这大厅装饰少说也得十几万钱。大弟,你沒来过建邺,何以知道此间伎楼?而且看来此伎楼还是新近打响名头的?”孙义一面赞叹,一面好奇地问罗成。

    “在客栈偶然间听人提到它。”罗成道。

    孙义正欲再问时,燕舞楼的伙计过来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