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完了。”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完哈哈哈”

    将最后一句念完,关羽听着苴罗侯带头起哄的玩笑话,忍俊不禁,随后一边收拢竹简,一边在几个鲜卑首领的提问中解释着字的读音由来。

    这帮鲜卑人都是首领大帅之流,跟着轲比能学习汉文化,手头上也有几本经史子集,但有不一定能看懂,甚至连字都认不全,刘正也是看近一个多月大家在这里无聊,便让人去城中买了几卷河上公章句版的道德经,然后与关羽、张飞轮流在此教课。

    说起来,这年月关乎道德经最负盛名的版本,已经不是西汉流传下来的河上公注解的河上公章句,而是张鲁的祖先张道陵所做的老子想尔注,只是这类脱离六经的书籍对做官没什么用,如今算是课外书了,五十多年过去,依然流传的很慢,起码此时在蓟县市面上能找到的还是河上公章句版。

    当初买到这卷书的时候,说起老子想尔注,刘正还想起了远在益州的张轲,念叨了几句。

    自打张轲正式随刘焉进入益州,此后两边便渐渐断了联系。一开始那边倒也有几封书信过来,但随着书信的内容越来越正式,刘正也明白对方希望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慢慢疏离的状态,于是便顺水推舟,断了联系。

    会这么做,一方面原因是刘焉稳定益州后,随着时间长久,渐渐受益州本土豪族掣肘,于是开始提拔重用外来官吏来制衡本土豪强。张轲能够弃官相随,又与费氏交好,自然得到刘焉重视,但重视的同时,免不了也有一些提防与考验,于是张轲索性与幽州这边彻底断了来往,想要在刘焉面前营造与任何人再无瓜葛的错觉。

    另一方面,刘焉贪图张鲁之母的美色,纳之为妾,顺带着拉拢了五斗米教,但弄巧成拙的是,让张鲁攻占汉中郡,并因此坐稳、封了益州与关中的道路如果这种道路被封的时候,张轲还要特意让人寄信幽州,难免会露出破绽,稳妥起见,便不再来往。

    刘正倒也不担心张轲离心离德,便是如今系统没什么大用了,他对摄魂还是有一些信心的,何况张轲留在这里的小妾荆氏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周岁近两岁的张特,随着张轲那原本留居宗族的正妻、过继的从子在跟随他迁徙进益州的时候,在战乱灾病中丧命,张特俨然成了嫡长子,便是听说张轲如今已经在益州另娶,刘正相信血浓于水,对于这个儿子,张轲也不会不看重。

    不过这些心思有些偏向于阴暗,刘正也就是偶尔翻阅系统的时候会有这种没什么安全感的想法,事实上两边并没有真正断了来往,关乎张轲出于无奈才断了来往,刘正也并非是全凭猜测,而是有事实依据的。

    经过两三年的布局,简雍与孙仲袁超在益州已经有了一些底子,还有已经开始步入官场充当一城县尉的张任依托与赵云的关系代为在益州与荆州两边传讯,所以张轲断了来往的缘由刘正能够知道,甚至益州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刘正这边也听说过不少。

    其中有一件事情,在简雍等人看来,存在很大的蹊跷。

    自从刘焉进入益州,其实也不惜杀了不少豪族立威,此后便也引起益州本土豪族的反叛,令得益州局势有些动荡。

    虽说后来稳定下来,但张鲁割据汉中,拉拢不少益州豪族过去汉中一事,算是让刘焉脸上无光,但这件事情除了让刘焉多了一个与朝堂断绝来往自立门户的理由,并没有引起刘焉多大的懊恼,甚至于张鲁在汉中大力发展五斗米教,让五斗米教控制整个汉中郡,彻底颠覆刘焉的政权,刘焉也并没有大举进兵。

    这方面,刘正倒也明白,无非就是两方勾结让益州彻底成为刘焉的地盘,与其说张鲁封地自立,倒不如说刘焉宠溺他的母亲,由着张鲁胡来,顺带着也让刘焉自己能够安然在益州享受做土皇帝的乐趣。

    当然,事实上简雍他们也看得明白这些,他们看不明白的是刘焉身为汉室宗亲,自打入主益州后,竟然能够抛弃以往德贤高尚的名声,这么不要脸地自立为王。此后便是董卓当权,此人也置身事外,毫无进取之心,就连响应讨伐董卓的号召都没有半点回应简直将封地为王的事情落实得彻头彻尾。

    简雍他们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以往会得到朝廷重用、受到他们的敬仰,甚至从刘焉的身上,感觉儒家礼法在此时将彻底被颠覆。

    会这样想,倒也不仅仅是刘焉一个人的行迹不符合常理,也是因为益州那些豪强大多默许了刘焉的决断,这等同于很多人决定抛开儒家礼法、世俗观念,真真正正支持刘焉在益州称制。

    一想到昔日刘正对益州的安排,简雍等人倒也有些惊艳刘正的未卜先知,但与此同时,却倍感凄凉,因为不管怎么样,便是董卓当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要依托于皇帝的名义做事,并没有真正彻底的否认皇权,而刘焉是现如今第一个真正断绝与朝堂来往、准备自立的人,有他开头,往后的景象会如何,简雍等人想来就觉得可悲这俨然是一场比黄巾之乱更严重的祸乱,足以让大汉分崩离析。

    尤其是小皇帝年幼无知,要是未来各方州牧、刺史打不过董卓,却也不肯承认以董卓为代表的朝堂,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些州牧也会效仿刘焉?而那些地方豪族,也会开始明哲保身,促成此事以期稳固家族,不仅将大义抛之不顾,还开始变得自私自利,崇尚家族文化?

    州牧、刺史需要依托豪族才能控制州郡势力,豪族因此壮大,而后也想要在州牧刺史身边谋求更多的利益来稳固家族类似的事情,现如今已经在不少地方出现端倪,倘若往后真的造成这种局面,那就意味着,除非有人打开局势,要不然庶民再无出头之日。

    就好比荆州,如今刘表当道,已经开始与蔡、蒯、庞等数个家族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往后就必然是这些家族的成员成为把控要政的存在而这种制度,必将催生出更加恶劣的政治体系。

    简雍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近来给刘正寄了几封信,除了汇报益州的情况、询问幽州的变故,也极力建议刘正抛开利用中兴剑大做文章的观点,尽快就近投靠刘虞,先混个官当,以免往后被人抱团针对,再无出头之日。

    这方面,刘正自然只能付之一笑,简雍李立张机等人的猜测,无疑是针对未来官场局势的未雨绸缪,这算是大局上的判断,刘正知道九品官人法,自然也在针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此事布局,相对而言,反倒是如今幽州的局势,对他极其不利,连他都在等候时机彻底翻盘,哪里是能尽快就可以做到的。

    何况随着刘备的到来,连他都有些摸不准自己会不会碰到节外生枝的事情,这时候担忧几个女人的状况,对于简雍的建言,只能是报之苦笑着回了一封信表示感谢和赞赏。

    “大哥”

    关羽让轲比能带着那些鲜卑人温故知新,自己则与另一边在带着朱明等人诵读的张飞汇合,随后来到东面营地外,朝着刘正喊了一声。

    两兄弟过来时,刘正正坐在摘下来的马鞍上,望着蓟县城门,手指在地上划刻着什么,偶尔眉头紧皱,俨然是在思考着一些东西。

    见到两位义弟,刘正回过身,问道:“你们说蹋顿是不是得到了这帮官吏的协助?”

    时间已经过去十天有余,按道理来说,蹋顿那七千多人后面跟着公孙瓒,身边又没什么粮草,为了尽快摆脱这种局面,快马加鞭已经能够穿越居庸关来到广阳郡,甚至来到蓟县都有可能,但这些时日以来,蹋顿的人马一直在沮阳附近徘徊,听说上谷太守尾敦出手,将那些乌桓人庇护了下来,还与公孙瓒与杨凤那一万人分庭抗礼,这不得不让刘正怀疑,尾敦会出手,只怕是城内的那些佐吏让对方有了底气。

    “大哥,文双那边”

    关羽没听进去,脸色迟疑地望望远处趁着天晴又出城打柴的几名樵夫,张飞也是一脸担心,“要不,你我去城内走一趟吧?把人接过来?便是此地不怎么干净,还有些吵,但我等打理一下,再让轲比能他们平日里注意一些”

    “那还不如老师和季匡兄看护着呢。起码卫生。可老师与季匡兄那边这两天被人以谋害刘使君为名不断攻讦,几个姑娘家,要是被牵连别说了行不行,想想公达那边吧,听说他们出兵了,也不知道几个人特意绕路来蓟县干什么。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要不,某家去和刘备商议商议?”张飞根本没听刘正的话,“那厮自打来了蓟县,我等就没有拜访过,这算于理不合吧?你放心,我不闹,一定规规矩矩,便是将话给说开了,万一左元放没把你的话带到呢?”

    “哎,你们想,女荀她们怎么想到的,说服刘使君配合医师装重病,用来将刘子相从朝堂上骗过来,这实在是”

    刘正说着,关羽打断道:“大哥,我等知道你怕我等一去见刘备,嫂夫人她们便真的暴露给刘备知道了,可祸不及家人,是个人都能明白。若我等去了,之后文双她们还这才会让刘备名声扫地吧?往后他只怕也得忌惮我等的人”

    “然后呢,再找个婆娘,雪藏一辈子?日子过不过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兄长的矛盾你们以为我不想说开了,可是担心呐。子德的事情,恐怖吧?便是没有性命之忧,可倘若他凭着此事要我退让些什么,乃至让我斩断与老师的联系,亦或交出中兴剑,我怎么办?”

    刘正苦笑一声,关羽张飞脸色一滞,就见刘正拿起霸王枪站了起来,望着蓟县城门,朝着一旁的青云招了招手,深吸一口气道:“要不,就按益德说的,我们去看看女荀她们,让她们来做主?”

    话语刚落,反倒轮到关羽有些迟疑了。

    刘正知道关羽也怕万一被刘备知晓鲍丽蔡茜她们的下落,以至于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便也上马笑道:“其实也就那么回事。难道还真不见啊?有心保护,倒不如你们两住在那里了,我就去见一面,回头将这里的事情打理完,再去跟你们汇”

    “大哥,你这不是小觑我与二哥吗?谁不知道这里最危险了,难保不会有恶战,要我等逃之夭夭”

    张飞气愤道,刘正提枪指了指他,“少废话,快上马!”

    他说着纵马跑向蓟县,也在这时,营地周边突然有人大喊,“刘公子可是要进城?”

    刘正停下马,扭头就见一名与鲜卑人交谈的中年樵夫突然走了过来,笑着拱手道:“某家可是等候多时了。我家主公说了,若刘公子有心进城拜访,便让某家站出来给刘公子引路。”

    “你家主公?”

    关羽神色一凛,那樵夫面不改色地走过来,“便是刘备刘玄德。”

    关羽张飞闻言齐齐望向刘正,刘正有些意外,“找我的?这几天几次路过的都有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还要等上几日?”

    “刘公子此言差矣。这是先来后到的问题。被求之人先一步邀请有求于人的人,说得通吗?再者,你终究是不仁不义之辈,万一我家主公说些什么,你反唇相讥说自己没要求过主公,那我等”

    “大胆狂徒!我大哥不仁不义”

    张飞怒目而视,刘正摆摆手,望着那樵夫伸手进背后竹筐拿斧子,笑了笑,“兄长怎么知道我进城一定是去找他的?”

    “幽州局势如此,全因你胡作非为而起。你令得子干公如今名声狼藉,自己又被蓟县诸多大人拒之门外,一个多月不曾进一次城,若非无计可施,想要找人求助,难道还是有心进城逛市不成?”

    那樵夫掂了掂竹筐,随后挥了下斧子,笑道:“若当真如此,某家以为,附近几座小山上尚有不错的风景。刘公子没去过吧?不如绕道其中,何必进城去看人脸色呢?让别人对你这等不忠不义之人指指点点,难道你的脸皮,已经不会对这些事情”

    “云长!”

    关羽眯着眼就要上去,被刘正喝住。

    刘正盯着那中年樵夫,片刻后笑了笑,朝着关羽张飞道:“你们去哪里随便你们,要跟也只能跟一个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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