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早知道就不挖地道了,娘还不得担心死。”

    听赵犊习俞说完他们知道的所有消息,刘正就送走了赵犊与郭宵,随后让苴罗侯带人跟着习俞去昌平领一些东西,就跟关羽张飞先说了家里的事情,此时望着关羽张飞默不作声,心里不免愧疚。

    四女会失踪,刘正有些意外,但也不是说猜不出来四女背着大家出门是来找他们的。他更意外的反倒是荀采、耿秋伊一起出来,还将鲍丽、蔡茜也给带上了,真要说没想过荀采、耿秋伊两人中有人会过来,那是不可能的。

    也是他平时将女人出门做事抬到太高的位置,原本是想着人尽其能,让荀采她们也能发挥各自的作用,但这也导致耿秋伊与荀采在尝到甜头后,有了不同于这个时代女子的思维逻辑与行事风格。

    按道理来说,荀采其实应该相对保守和懂事一点,两人在梦境空间刚接触的时候,荀采也是温温吞吞的存在,但大概是那次自己昏迷,赵昕发难,唐氏和荀术桓氏受了苦,她又当着众人的面豁出去的原因,此后的想法一直比较偏激。

    后来随着荀氏与他的接触过密,荀采能参与的事情更加多了,连刘正也感觉到荀采有些想法过于刚猛,但偏偏小姑娘在他面前温驯的一塌糊涂,刘正对此也很是无奈。

    以往有他在,两个女孩子作为贤内助,也不会自作主张太过叛经离道,这次做出来的事配合她们的能力,也不是说一定就是任性了,但终归是与大众观念相悖,何况这一次不告而别,也算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刘正其实也有些心虚。

    这次涿县快马加鞭来传消息,其实也有四女失踪的原因。

    四女失踪,一开始根本没人发现,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踪影,之后黄恬一番调查,才知道刚到的文丑、孙乾以及郑玄的其他几名弟子一同消失了,据说鲍儒秦进等人也暗自有些行动,已经联络不上,于是便推断出是文丑等人拜访的时候,荀采暗自联络过,然后与其他三女一同从地道逃出去,被文丑等人带走了。

    那天刚好是闻人昌快马加鞭回到涿县的时候,荀采等人已经知道了刘正他们在上谷的遭遇,刘正猜得出来四女此行或许还有一些安排和后手,但知道是一回事,如今毕竟是音讯全无了,心中自然担心家里和四女的情况。

    “文丑那厮……以往还是打得不够狠,回头好好跟他切磋切磋!”

    张飞有些气愤,关羽也沉着脸,“事关腹中孩子,我关家未来……文双着实胡闹了。”

    关羽张飞自打各自的婆娘怀了孕,平日里只要训练完,纵使再累,也喜欢回去跟自家婆娘呆在一起,要不是家里还有丫鬟,自家婆娘也不会让他们插手伺候,他们恨不得一直看着自家婆娘,连动都不想让她们动,唯恐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这方面尤其以关羽最为重视,毕竟鲍丽的身体素质不太好,虽说有张机配了药调理,平日里鲍丽也经常锻炼,终归是底子薄,两三年的功夫,也不见得真能健康到百病不侵,关羽便也时常担心鲍丽生病波及了孩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两人父母已故,心中未尝没有惦记着不能尽孝的事情,生儿育女在此时既然被定义成了尽孝的手段,他们自然也希望孩子能够平安落地,算是为各自家中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尽了孝心。

    这算是一个比较传统的想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跟着刘正打仗,他们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原本有了孩子,心中也能无所顾忌一些,不用担心传宗接代,只要为了光耀门楣卖命便好,往后便是有了闪失,也能福及子孙,算得上一番功夫没有白费。

    但如今偏偏是后院失火,尤其是这件事情其实性质极其恶劣,两人心中自然是生气加担忧的。

    不过其实关羽张飞也大概了解此次事情发生的初衷。

    蔡茜平日里活泼机灵,有一些想法,但大框架毕竟放在这里,她也并非是那种能够脱离这个时代思想的女人,一些会违背张飞意愿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鲍丽就更是如此了,之前就因为鲍家触怒了关羽,之后虽说重归于好,鲍丽平日里却是更加恪守本分,绝不会做出让关羽生气的事情来。

    两人知道这件事情恐怕还是“夫纲不振”的刘正的两位夫人带的头,只是那二位嫂夫人的本事,他们二人也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担心有问题,也不可能说出来,以免刘正心中愧疚。

    但毕竟涉及孩子,便是知道四女是出于担心才离家出走,张飞也有些生气,他对蔡茜如今极其满意,也知道蔡茜是真的心疼他才出来,便只能怪罪到纵容这一切的文丑头上去了。

    相比较而言,鲍丽一向温温吞吞,这次会做出这种出阁的事情,关羽倒是纯粹担心鲍丽,这番责怪其实还有一些宠溺。

    “三位的夫人这么不懂事啊?汉民中如此的倒是少见。要不然就休了吧。回头我送几个给你们当妾侍,保管是我鲜卑巾帼,琴棋书画、妇德样样精通,弓马娴熟那是定然的,哦,幽州话也会。怎么样?要不要?一定伺候的你们满意,也绝不用你们烦心这些事情。”

    轲比能一脸揶揄,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笑容绷得有些紧。

    鲜卑乌桓在汉人眼中一直是茹毛饮血的蛮夷,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格外排斥胡人、羌氐这些异族,虽说也有如同卢植那样开明的人,但更多的还是对异族鄙视介意、视如洪水猛兽的人。

    在那些人眼中,卢植那样的行迹绝对是出于牺牲小我谋求两族和平的心思,算得上忍辱负重,气节高尚,若当街看到卢植,他们或许还少不了恭维一番,但如果轮到他们自己,却绝对会排斥自己与异族有任何联系,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真要没办法碰上了,那也是如同卢节那样表明称兄道弟,扭头一脸嫌弃的嘴脸。

    这样的例子,轲比能看到太多了,也打心眼里想要改善这种情况。如今刘正他们既然好说话,他自然想要从刘正入手,打开汉人士族的口子。

    虽说一开始沦落至此,也是刘正导致,但这几天接触下来,轲比能非但没有怨气,还挺敬佩刘正的为人与想法,对刘正未来能够有的成就,也有所展望。

    这算是一次投资,虽说刘正如今的身份只是白身,但毕竟与士族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往后如果刘正位高权重,也总会影响到旁人对他们的想法——甚至不需要太多人,只要能够引起荀氏的观点改变,他就已经算成功了,如果荀氏还为他们说话开脱,就算只是单单为他轲比能掌管的部落说话,那也是一次突破性的进展。

    这个心思,也并非是说一定是为未来谋求大汉而做准备,起码长远上来讲,促进两族关系终归是好事,至于往后会不会成为谋求大汉的基础,轲比能也不知道,他如今甚至没在想这些了,满脑子刘正说的各种想法——想着如何将整个鲜卑中部从一盘散沙凝练成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国家。

    “云长方才还在说,联姻最没诚意,你是想用美人计是吧?”

    刘正揶揄道,张飞也斜了眼过去,语调傲然道:“休了?等过几天让你看到拙荆追随三位嫂嫂为我等排忧解难,我看你会不会再开这种玩笑。”

    “若真能有所成就,还是二位嫂嫂的功劳,文双可帮不上什么忙。”

    关羽也笑了笑,轲比能呼吸一滞,随后一脸无奈,“你们未免过分了,一直朝某宣扬自己的厉害也罢了,如今便是连几个女人都能炫耀了?让女人做事,底下人会服吗?别弄巧成拙。某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们想岔了呢?她们其实是……是被人掳了去。”

    普世对女人的观点始终是不堪大用的,是附属品,纵使有如同班昭那样的史学大家,那也是特例,何况后世根据她的夫姓称呼其为“曹大家”,难说没有一点性别方面的歧视,轲比能会有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当然,刘正虽然介意他不会说话,为了稳住二位兄弟的情绪,也是笑道:“其他人或许可能,家中二位,绝无可能。”

    他望向南方,有滋有味地啃起粟饼来,“随同她们一同走的,还有一个不逊于我等的高手,和郑师伯的数位弟子,此外还有不少二位弟妹的族人。若只是保护,绝对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何况我家中二位夫人哪里会这么不懂事?出门了还不通知。既然保密了,自然是有所动作,也想着在我们面前邀功。只怕这次我等过去,家中夫人也会为我等策应……嗯,她们应该已经在蓟县运作了。”

    “策应?如同雊瞀令一般的人还有很多?”

    轲比能眉头一皱,脸色骤然冷冽起来。

    这次雊瞀令可谓让他们吃了一个大亏,不仅是那天夜里不能及时补给、治疗,此后第二天,想要就近从雊瞀拿些物资补给,也被雊瞀守军以城禁为由给拒之门外。

    雊瞀位处上谷西部,往东就是大片草原,那段时间还突然下起了雨,一路行路艰难,要不是刘正派人一路快马加鞭,从东北方向的涿鹿调集来粮草、物资,那两三天内,恐怕就连他们这些伤势轻微的人都可能伤口发炎、染上风寒,随后遭遇不测。

    这件事情也让轲比能对雊瞀令彻底怨恨上了,但也心有余悸,区区一个县令,在这等时候都能弄得他们这么狼狈不堪,真要他们到了蓟县,其中关系纵横交错,他们的情况只怕会更难。

    这方面的考虑也是出于轲比能知道刘正一直与刘虞关系不对付,此时乍然听到“策应”二字,又听说刘正家中连女人都出面了,于轲比能而言,等若这次抵达蓟县后情况不容乐观。

    他倒是知道刘正的夫人是荀氏出身,但也知道荀家另外有人在帮衬刘正,这个时候荀家其他男人肯定已经出面,却还要几个怀孕身孕的女人从旁策应,猜着大概还打算从刘虞那些佐吏的夫人那边下手,怎么看都是刘正这边捉襟见肘了。

    “有当然是有的,听他们说,鲜于辅出兵前,刘使君那些人还讨论了我一次,诸多官员都挺排斥我的。”

    刘正笑了笑,见轲比能脸色愈发阴沉,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文若兄到蓟县了,已经领了辽东太守一职,那便说明我等在刘使君眼中也并非那么一无是处。”

    轲比能一愣。

    “成了?子干公和文若兄真说动刘使君了?!”张飞猛地挺起身,一脸激动,关羽也目光锐利起来。

    “是文若兄知悉我等有意暴露马蹄铁后,就提前赶到蓟县做的布局。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成了。往后我等便是拿出一些军备来,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刘正笑道,目光也锐利起来,想起习俞所说荀彧针对公孙瓒麾下人马,以及幽州往后境况的一些布局,心中隐隐激动。

    张飞一脸神采飞扬,“文若兄着实厉害了,好快的动作!”

    “某是都尉?功曹?还是县令?”

    关羽笑问道,“什么时候过去打?”

    刘正莞尔道:“暂时没我们什么事情,文若兄自有安排。”

    张飞一愣,“我们不去?”

    “嗯,还得再议。至少等我们度过了此事再说。不过我还有几个好消息。听说我们与蹋顿的纠纷后,文若兄还有了一些安排……哈,还是保密吧。说出来没意思了。反正比公达靠谱多了。”

    轲比能一怔,还要问话,刘正摆手笑道:“只能告诉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其余的,你就不用担心了,单纯撑场面就可以……嗯,先给你个定心丸,至少可以确定,蹋顿留在右北平渔阳的那些乌桓人,根本就不可能过来……四十万黄巾开始挺进右北平了,他绝对投鼠忌器。至于代郡上谷,让他们来吧,反正你的人也在南下了,有的玩了。”

    刘正说着,拍拍轲比能的肩膀,深笑道:“哦,我得提醒你,你可能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便是不要真的惹怒我了,要不然,这次你们的人,不管来多少,真的可能有去无回。”

    轲比能嘴角一抽,看着刘正摸着腰腹的绷带走向青云,怒道:“刘正!”

    “嗯?”

    刘正扭头一脸淡然。

    轲比能嘴唇嗫嚅几下,“投鼠忌器什么典故?”

    “……”

    刘正翻了个白眼,想了想,笑道:“回头叫你的人把那几个女人送过来吧。往后过来涿县定居的一万人中,也可以大半是女人……一来好管教,二来,我要派上大用场了,回头一定感激你。真心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