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歌听到老黄口中所说,更是一惊复一惊,一个满头白发的沧桑老人,竟然敢诉说宫廷之内御厨的故事?

    老黄身边没有女童,自然也没有伴随说书而出的琵琶声,一个人干巴巴的说,只见他狂饮一口黄酒,拿起桌面上已经发黑的云板狠狠敲击桌面,然后吟出一首打油诗:

    “九曲黄河比心浅,

    铁马金戈如雷震。

    岂因妖色忘江山,

    才知美食误世人!”

    他说话不闻铿锵,犹如小桥流水一般婉转,说书人讲故事前要念一段白,甭管与故事有关无关,这是规矩。

    站在角落里的赵砚歌会心一笑,望着听故事的稀疏行人,有些佩服这个一脸皱纹的老黄,宫廷之事不能随便诉说,古代风气粗野而不开明,那些因为抨击朝政而获文字狱的人不少。

    老黄终于不再卖关子,继续娓娓道来,讲到那御厨初入宫廷年少气盛,有一次让皇帝吃坏了肚子惹来一阵板子,从此后再也不敢嚣张,然后便是游走于公主与皇子的行列之中,一副温馨祥和的场景。

    赵砚歌听得咂舌,瞪大了眸子,恨不得拍手叫好,但那些其他听众似乎有所耳闻,很快就狠狠皱眉,半晌之后不仅没有喝彩,反倒嘘声无数。

    然后是抱怨和打趣的声音:

    “我说老黄,我来了你的面摊六次,你给我讲了六遍御厨的故事,敢不敢换一个故事讲讲,这段我都听腻了!”

    “这话就是你说的不对,老黄是个粗人,这辈子也许只听过这一个故事,你让他去讲其他的故事那不是难为人吗!”

    “算了算了,老黄与那条大狗相依为命,讲故事不过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咱们就别难为老黄了,以后大家要是手头宽裕就来老黄的面摊吃口面,行了,都散了吧!”

    赵砚歌忽然被瓜子皮刺破了手指,一阵疼痛自神经传来,这才看到听众们有些不耐烦一个个的正要离去,再反观老黄,一脸的幽怨,只是摇头轻叹却无计可施。

    “诸位且慢,在下赵砚歌,与这老头是朋友,今天带来了一段新的故事,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听听?”赵砚歌哑然失笑,既然答应了苏宁要将老黄带入赵府便不能食言,当然,在这之前,一定要投其所好,给老黄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吃瓜群众,回去也是闲着,见到一副陌生的面孔,说出话来还这样的有自信,不由来了兴趣,纷纷坐会原座位,听着这个黄发小儿讲不一样的故事。

    老黄很有眼力见,赶紧给赵砚歌让地方,然后自己下去端茶倒水,这可是个宰客的好时机!

    赵砚歌环顾四周,面带笑意的躬身行礼,然后学着老黄狠怕云板,脑中没来由的浮现一首打油诗:

    “秋名山上行人稀,

    总有车手较高低。

    如今道路依旧在,

    不见当年老司机!

    今天给大家带来一个新的故事《雪中悍刀行》!”

    《雪中悍刀行》?

    这是什么鬼东西?

    听众们愕然而视!

    赵砚歌声音低沉的说道:“山河破碎,风雨飘摇,霸业宏图,说与山鬼听!

    说过了沙场,咱们再说一说那离阳百年的快哉江湖,说一说那一声长啸,巍峨千百剑来的青衫剑仙,一切,缘起于那个懵懂纨绔的北凉子弟——徐凤年!”

    赵砚歌的说书手法极其巧妙,略过了让听众不耐烦的桥段,直接说到龙虎山和武当山的龙争虎斗,然后夹杂着北凉王的马踏江湖,接着是剑九黄和李淳罡的江湖名重...

    听众们目瞪口呆,少年口中所讲的故事怎么这般吸引人?那个手拿断剑‘木马牛’的羊皮裘老头当真是一剑开山?手捻桃花枝的邓太阿以血喂养十二把飞剑?还有这纨绔子弟徐凤年孤身入北邙以一敌三险象环生?

    无数喝彩连连,原本的围观听众不仅没走,反而听书之人越来越多,故事情节紧凑一环接着一环,犹如堤岸坍塌,河水迸溅,营造出一股波澜壮阔的江湖诗篇!

    最后讲到徐凤年于北邙与小拓跋一战奄奄一息,乖乖,打的那叫一个昏天暗日,听众人瞠目结舌,赵砚歌一字一顿,说道:“那小拓跋正欲催动致命一击,诸位可知下文如何?”

    正巧老黄在收拾桌面上的空碗从听众面前走过,那些人痛快的掏出碎银子放进碗里,噼里啪啦的便将大碗装满,然后赶紧催促道:“快说快说,别吊胃口!”

    赵砚歌学着老黄喝了口黄酒说道:“有一剑自天外而来,亡国公主姜泥与曹长卿轰然而至...”

    现场一片死寂,针落可闻,待赵砚歌说完最后一个字,声音如雷震,全部拍手叫好,众人只是觉得少年说书精彩纷呈,一个劲的往老黄的面碗里面砸银子。

    尾声,李长山溘然长逝,羊皮裘去时开山!

    听众落泪兼惊呼,再次将手伸进怀里,一点也不心疼银子,故事讲完之后久久回味,好长一段时间才不舍的离开。

    这一天,老黄的面馆可谓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说完过后,赵砚歌口干舌燥的坐在桌旁,老黄满脸笑意,呵呵道:“公子的《雪中悍刀行》果然精彩,这故事是你原创,看来公子才气冲天啊,只是今日这般帮小老儿解围,要让老黄该如何答谢啊?”

    赵砚歌忙道:“老先生过奖了,至于答谢吗,您不是喜欢酿黄酒吗,就把您那蛇胆黄酒给咱来一碗!”

    老黄不敢含糊,赶紧去给赵公子舀酒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哪像个花甲老人,倒有一股宗师的风范。

    “老黄,我叫赵砚歌,以前在你这吃过面,你应该有印象,苏公子说,你以前是他家的下人,回到卧龙镇无依无靠,他说你会做饭,正好赵家缺个厨子,我想请你去赵家,您看行吗?”

    老黄有他的原则,即便这件事对于自己来说是件好事,但他仍然蜿蜒推迟到:“苏公子说的话,老黄不敢不听,只是老黄一大把年纪,若是给苏公子添了麻烦,老黄百死难辞其咎!”

    他这一大把年纪,去了就是给人添麻烦,老黄只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推脱而已!

    赵砚歌笑道:“别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要是不来才给苏公子添麻烦,收拾收拾,明天就来赵家吧!”

    老黄弯着腰说道:“多谢公子,不,应该叫少爷!”

    赵砚歌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回赵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