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决不同意。”

    曋老拍案而起道。

    就在相杨将浪子羽之意向五老相商之际,相应话音刚落曋老就已拍案而起,怒道。

    樊老银发银须,却面如冠玉,笑道:“多大岁数了,还改不了你那脾性,还以为正在壮年呢。”

    曋老怒意未散道:“无论如何我绝不同意,为了这些我们失去的多少,经历了多少,若就此放弃,我们对得起廪君。”

    如今的廪君已经是相杨,曋老所言廪君为务相无疑,但相杨比不以为忤,就算在他自己心中廪君也只能是务相,何况如今五部已形同一家。

    郑老叹道:“这不在商议嘛,你急什么,樊老说的不错,你要改改那一点就爆的脾气了。”

    大手大脚,大臂大腿,身体却是一副弱不禁风之态,很不协调,一双大手不知捏断多少魔头的脖颈,一双大脚也不知才踩死过多少凶兽。

    外表看似残暴,但却心思缜密,也最是理智。

    曋老道:“哼,我就这脾气,当然要带进棺材,却是改不了了,反正此事我不同意,说破天去我也不同意。”

    相杨无奈道:“曋老稍安勿躁,此事当为五部共决,我虽为廪君也绝不也无擅专之权,还看五部老之意。”

    曋老道:“不用商量了,我们都不同意。”

    相老却是看不过去了,责怪道:“相杨毕竟是我五部共选的廪君,你也别在这倚老卖老,同不同意还是等他说清楚再做决定,你在这跳脚又有何用。”

    一身粗布短褐,双手也是颇大,布满老茧,裤腿都已卷上膝盖,外人一看还以为普通老农,受尽风吹雨淋的褐色大脸上满是沟壑,受尽了岁月的沧桑。

    曋老怒气更大道:“相杨是你相山族之人,你当然护着他,但你这可对得起廪君。”

    相老也是拍案而起,将石案拍的抖动,怒道:“相杨乃是五部共选,你左一个廪君,右一个廪君,如今的廪君可是相杨,你若看不上,我可帮你提议在选,我第一个帮你投票。”

    相杨乃是他看着长大,也是他相山部最有出息之人,平日最是维护,如今也为曋老口不择言而动怒,也是不管不顾了,虽然心下也最是崇敬务相。

    务相的功绩太大,廪君之位本也该随之高置,受人瞻仰,但为安五部之心,相杨才勉力受之,平日秉承无为而治,深居简出,让五部自行运转。

    如今五部祥和,无争无端,倒也无需相杨费心,但也颇受五部爱戴,数百年光阴而过,出了身具神通之人,其余族人也早已更替几辈,五老刻意相瞒之下,普通族人也早已忘却了务相之名。

    相杨头大道:“叔爷稍安勿躁,曋老不过急切之下无心之失,五部五老那是我巴山城擎天之柱,此等大事本就该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曋老向来心直口快,我也是知道的。”

    曋老也是脸色微红道:“相杨我这可不是对你,我也知道你原本并不想担任廪君之位,是为了我五部安生才勉为其难,一直也做的很好,我也看在眼里,但此事你做的却是不对。”

    相老道:“廪君不止有恩于你,我们几个谁不受其大恩,维护之情绝不比你稍弱,相杨绝不会无的放矢,你还是平心听他道来,遇事吵吵嚷嚷有何用。”

    曋老道:“相杨自己都说,此乃我五老共决,我反对何错之有,我平日最看不惯你那小肚鸡肠,还偏偏最是护短。”

    相老勃然怒道:“廪君之令五部无不奉从,这乃是当初我们共同定下的规矩,我知你不服我相山部之人为廪君,你若想厚颜来当这廪君之位,我一定鼎力支持,否则就别在这倚老卖老。”

    曋老怒发冲冠道:“谁不服了,你也就剩下这点肚皮。”

    相杨恭敬道:“五老都是长辈,平日对我也是颇为支持,我毕竟是晚辈,行事不免毛躁了些,若有不到之处,定要时时提点。”

    樊老笑道:“相杨此事倒也于你无关,你一向做的很好,我们都看在眼中,曋老可是年轻气盛,到老还是年轻气盛,他这是不服老呢。”

    相杨道:“樊老太过夸赞了,我受之有愧,终日闭门苦修,不理俗事,都在仰仗离旭等人,廪君之位实是不称职。”

    郑老道:“好了,相杨不要理会他们,相老曋老年轻之时就已不睦,如今这般岁数了还在记仇,每次不吵上一回决不罢休,廪君是我五部之首,你既然是我们选的,你做的决定我们五个老骨头绝不置喙,放手而为就是了,我第一个支持你。”

    相老神色稍复道:“谁稀罕与他记仇,只是看不过他倚老卖老,郑老这话说的倒是不错,相杨,你做的的决定,我一定支持。”

    曋老哂道:“郑老你也就会胡做好人,那些小仇,我心胸大,早就不与他计较,但此事重大我绝不同意,我们绝不能辜负了廪君的心血。”

    郑老,相老话虽如此,但相杨相信浪子羽来之前他们绝不会同意,相老不过是故意与曋老对着干,恶心一下而已,郑老心思最是缜密,自己既然提出此事,他定然心中也有计较,自己绝对早已安排妥当,但具体如何,恐怕也要看自己能否说服他们。

    曋老脾气最是冲动,无论樊老还是郑老平日也最是喜欢逗弄他,五老毕竟一道腥风血雨而来,平日虽然吵吵,但也绝无龌蹉,平日也都支持于他。

    相杨恭敬道:“巴老,您看此事可否能行。”

    骨瘦如柴,一副行将就木之态,巴山部是五部之首,巴老更是德高望重,最是年长,也是五部第一个悟得神通之人,五部所有人都是其晚辈。

    巴老早已苦居多年,若无大事发生,没人敢去打扰,如今闭目坐于高台子上,无视了下方的嘈嘈杂杂,万物早已不盈于心。

    听闻相杨想问,才缓缓睁开早已下塌的眼皮,道:

    “相杨,你先将事情详细道来,与他们四个相商就是了,你是廪君,是五部之首,我们就该全信于你。但此事毕竟重大,他们四个也可斟酌一二,不过也不容他们倚老卖老。”

    相杨苦笑道:“是。”

    四老也齐声应是,在巴老面前他们哪敢装大,也是不敢在胡闹,正襟危坐,待相杨细诉。

    巴老是第一个得悟神通之人,也最是公允之人,对五部也是一视同仁,在五部联合之前就已对其余四部颇多关照,关怀备至,无论郑老相老,还是樊老曋老谁不得他教授,才有如今这般修为,就连务相与相杨二人也是其手把手教授出来的,深得五部之人心。

    可惜自从务相牺牲之后,巴老却是愈加的孤僻,终日枯坐于高崖之上,人也是越加的枯瘦,想是心伤的太过了。

    现今巴老虽不是五部实力最强之人,但绝对是五部最受尊敬之人,他一开口,其他四人也是瞬间安静下来,不敢在胡闹。

    相杨也是颇为感激的看了眼巴老,他虽是廪君,但五老皆是长辈,心中不愿,也不敢,更不忍对他们有一丝重语,只能放任他们吵闹,如今巴老一言,倒使他放松了下来,能够好好相商。

    相杨道:“五老也是知道,我等在此处经营数百年,日子过得还算祥和,但也失了血性。”

    此话实是,数百年来,巴山五部偌大人丁,却只有天睿,巴勇二人得了神通,还是多靠了这两人天资非凡。

    人族生来由弱变强,却是在‘活与争’二字,为活而争,因争而活,与天争,与地争,与万物争命,才可自强不息,愈发兴盛,如今的五部只剩下了活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相杨身为廪君,却是不得不未雨绸缪。

    听闻此言五老也是各有所思,他们很多也怕了,漫长的迁居之路,太过艰辛了,苦的不是身,而是心。

    虽然知道此地不是久居之处,但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们绝不会轻易放下,心也在受不住那般折磨。

    午夜梦回之时,脑海中的一幕幕让他们再也不敢在重历一遍,那彷徨,那无助,真不想再偿一次,哪怕困死此处。

    到了此处他们付出了多少,族人十不存一,当初神通者不下二十人之多,到此之时只剩下了相杨,离旭与五老,连他们的廪君都已为此牺牲,真是怕了,再来一次还能剩下什么。

    更何况有这安生之所,是务相以生命换来的,于情于理他们也是不忍。

    相杨也是不语,静看着五老,他需要时间,他们也需要时间,好好的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