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之中远远传来一阵清冽洪亮的啸声在栾城外难民营中的栗末族人纷纷从帐篷中探出头来心惊胆战地观望着遥远的地平线他们知道──它又要来了。

    混杂在栗末人中的突厥内应纷纷从帐篷中爬出来抄起弓箭、套索和挠钩在栗末人驱赶而来的牛羊马匹周围布好了阵势静静地等待。

    这些一向凶悍而无畏的突厥勇士此时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惴惴不安的神情。

    那些栗末人看着突厥人的样子心里都暗暗感到一阵快意:想不到你们突厥人也有今天。

    突厥人中的领看到栗末人脸上幸灾乐祸的样子勃然大怒低声喝道:“你们这些栗末的狗种立刻上马和我们一起拦截如果这一次再走失了马匹牛羊我就报上三殿下将你们的家人全部处死。”

    那些栗末人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狞烈的恨意默默低下头纷纷上马。

    清啸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近了很多也更加尖锐刺耳。听到啸声的马匹纷纷昂起头长声嘶鸣遥相应和。

    “大家咳咳大家注意。”那名勇悍的突厥领因为心情紧张说话竟然有些结巴。

    在营盘中的牛羊此时此刻开始焦躁地走动了起来。四周熟知牲畜习性的牧人们脸上也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

    当彭无望和彭无惧从新兵大营中兴兴头头地回来的时候红思雪、方梦菁、贾扁鹊和一众飞虎镖师们纷纷围了上来。

    红思雪热切地问道:“大哥和令兄相认了没有?”

    彭无望挠了挠头道:“大哥从天烛峰坠了下来把以前的事情忘了个精光竟然认不出我和四弟。幸好他已经答应了我们一起回青州彭门说不定看到家里面的景象可以帮他回想起来。但是无论如何大哥没有死他还活着。”

    这句话一出口以侯在春为的飞虎镖众纷纷欢呼起来。彭无忌乃是飞虎镖局兴盛至今的大功臣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仍然没有改变。

    彭无惧看了看众人没看到和他十分相得的赵一祥和洛鸣弦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一祥和鸣弦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方梦菁笑了笑道:“听说最近有一个神物每天定时到城外栗末难民的牛羊马场来捣乱每一次都要带走数百匹牲口让栗末人损失惨重。郑公子、连兄、萧公子和雷先生他们听了好奇前去查探鸣弦和一祥少年好事也一起去了。”

    “噢是什么神物这么厉害?”彭无望和彭无惧对望一眼都来了兴趣。

    方梦菁笑着摇了摇头只作不知。

    彭无望看了看红思雪笑道:“义妹咱们也去瞧瞧。”

    红思雪也对那神物甚是好奇只是为了等待彭无望归来才忍着不去此时立刻出声附和拿起飞鹰鞭跟在彭无望后面就要出门。

    彭无惧更是心痒难挠叫得一声:“三哥等我。”便如马猴一般窜出门去。

    ※※※

    整个栗末人的难民营已经被四处乱跑的牛羊马匹冲得七零八落那些围入栏中的牲畜纷纷冲破了栅栏涌出了营盘朝着四外的旷野狂地奔跑。

    栗末人携带而来的马匹仿佛被一个无名神灵指挥着肆意狂奔将四处兜截他们的牧人们冲得人仰马翻。

    彭无望等人来到的时候正好赶上突厥领扬声高喝之时。那个领一声令下数十名塞上健儿优雅地挥舞着长长的套索熟练地将已经了疯的健马套住准备将它们赶回营地。

    这时候一阵狂野而高亢的清啸炸雷般在众人耳中响起一匹浑身金黄色的黄骠马从马群中闪电冲了出来。

    这匹马比一般的健马高出一头有余体态优雅俊美浑身壮硕的肌肉随着奔跑的动作仿佛小山般在周身滚动。

    它浑身的皮毛呈现出黄金般艳丽的色彩长长的鬃毛锦缎般迎风摇摆在月光之下闪烁著令人迷醉的梦幻光华。

    在它金色皮毛之上有着奇异的琥珀色斑纹环体而生宛若老虎身上的纹路十分醒目。

    即使在它扬蹄飞奔的时候高昂头颅上那对晶莹的双眼里仍然透出一股沉静的气息仿佛在用一种冷然自若的神情观察着周遭的人群。

    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令所有识得相马之士无不血脉贲张激动得不能自已。

    “围住它!”突厥领一声暴喝数个塞上健儿挥舞着套索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这匹虎纹黄骠马冲来高扬的套索乌云般四面升起。

    这匹黄马夷然不惧仰天高嘶一声声若龙吟浑身的鬃毛迎风乱舞。它高抬前蹄将冲在最前面的塞上健儿顶下马来数蹄踏死接着后蹄飞扬另外两个从后面掩杀上来的牧人被踢得高高飞起。

    这时候一名彪悍的牧人抖手飞出套索眼看就要套在它的颈项之上。

    而这匹黄马咆哮一声一偏头张口咬住了绳索猛的一拉将那名牧人拉下马来在地上摔成了滚地葫芦紧接着它纵声长啸宛若雷霆震怒另外数十个牧人的坐驾仿佛有默契一般同时高高扬起马头疯地做着老虎跳令那些牧人狼狈不堪地坠下马来。

    这匹威风凛凛的神驹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仿佛是对这些愚蠢人类的嘲笑回身撞断了最坚固的一处围栏引领着大群的牛羊骏马向着薄暮笼罩的远方奔去。

    所有人都被这匹马那威猛勇烈却又优雅从容的神姿深深震撼住了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好马!”彭无望、郑绝尘和雷野长等人同时衷心赞道。

    ※※※

    这个时候那名突厥领垂头丧气地打着手下众人收拾残局这一次又有**名牧人或死或伤更丢失了近千匹牲畜可谓损失惨重。

    这个时候郑绝尘突然来到他的面前沉声问道:“那是你们的马?”

    那突厥领叹了口气道:“并非我们的马。只是前些日子我们逃难来此路上看到这匹马雄壮非常想要将它驯服谁知道却死了几个我们中最好的牧人。而那畜牲更从此和我们结下仇怨一路尾随我们直到此地几次三番地将我们手中的牛羊马匹放走让我们损失惨重。”

    “既然如此”郑绝尘一阵欢喜道:“那么我来帮你们将它收服如何?”

    那领见到居然有人拔刀相助自然高兴异常忙道:“那实在感激不尽不知道英雄可有什么让我们效劳的地方?”

    郑绝尘微微一笑摇摇头道:“不必了只是明日如果它再来请立刻通知我就好。”

    这个时候彭无望已经帮助几个受了轻伤的牧人从地上爬起来小声问道:“你们是否是被突厥人驱赶到这里的栗末族人?”

    那些牧人看了看正在和郑绝尘谈话的领纷纷点头。

    彭无望笑了起来道:“你们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赶走突厥人为你们重建家园。”

    那些牧人互望了一眼脸上露出复杂之极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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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婉儿到达恒州城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和她一路的彭门席铁匠师傅魏俊雄魏师傅飞身下马牵过司徒婉儿座下青驴的缰绳笑道:“司徒姑娘这里就是栾城了。我那结义兄弟吴仕宏就在这里隐居。”

    “有劳魏师傅。”司徒婉儿感激地向魏师傅道了一声谢从青驴上轻盈地跳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块精致的青鸾丝帕姿势优雅地擦了擦额头上的风尘汗水。

    “嘿嘿我那结义兄弟苦苦研究西域龟兹国流传而来的曲颈琵琶和我们汉人传统的秦汉子直颈琵琶的制造方法创造了一种四相十柱的琵琶音韵极为出色。可惜世人太过因循守旧对他的明嗤之以鼻。如今遇到姑娘这样天下第一等的识货人一定会一洗多年颓气重出江湖。”魏师傅兴奋地说。

    “久仰中原吴氏乃是天下有数的乐器制造名家婉儿能够有幸结识高士是我的荣幸才是。”司徒婉儿的眼中露出一丝热切之色:“听闻龟兹曲颈琵琶弦韵铿锵曲调高昂气势磅礴可奏出大漠狂沙金戈铁马的无双气蕴。可惜正因为它四相四弦失之粗狂缺乏婉转悠扬之韵所以尚不算完美。如果能有人将我汉人四弦十二柱的直颈秦汉子和龟兹曲颈琵琶融为一体造出四相十柱的新品那将会是乐坛千古盛事。”

    “哈哈哈!”魏师傅更加高兴:“姑娘一看你的谈吐便知道你乃是我那吴老弟的平生知己。来来我们快走几步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了。”

    司徒婉儿赞成地点了点头和他并肩穿过恒州城的南大门向内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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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城吴府白幡高挂满空的纸钱蝴蝶一般在庭院中四处飘舞。

    魏师傅和司徒婉儿怔怔地立在吴府大门之前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魏师傅一声悲呼抛下司徒婉儿急奔进堂。只看到奠字高悬一具乌木棺材端端正正地摆在内堂之内一个满头银的妇人跪在灵堂之侧泪如雨下在她的身侧是几个年幼的童子。

    “嫂子吴兄弟他?”魏师傅双目含泪地问道。

    “魏兄来晚了一步昨日先夫已经辞世而去了。”那妇人哽咽着说道。

    “吴兄弟的病一直以来都没有好么?”魏师傅沉痛地问道。

    “此乃心病苦无心药来医积年累月下来终有这一天。”吴夫人惨然道。

    魏师傅喟然长叹一声暗暗自责:“若是我带琴仙子早来一天我那可怜的兄弟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这个时候吴夫人走进内室捧出一具造型新颖的梨状琵琶交到魏师傅的手中轻叹一声道:“先夫一生为其所累我本欲将之烧毁。但想到先夫一生抑郁唯独对此甚是自豪实不忍毁了他多年心血。兄和先夫乃是至交这副琵琶由你保管最为合适希望有朝一日能有缘人引之为曲令先夫含笑九泉。”

    当魏师傅从门内走出的时候司徒婉儿快步走上前急切地问道:“魏师傅难道吴先生真的天不假年?”

    魏师傅双目通红地将那副琵琶递到司徒婉儿的面前沉声道:“这是吴兄多年心血结晶如今能够遇上姑娘这样的识家他应该死而无憾了。”

    抚摸着这副奇异琵琶上的木质纹理司徒婉儿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副无声无息的乐器正是自己一生一世想要寻觅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