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走到段凌*锋身前微微躬身行礼,眼角扫了一眼躺在棺木之中的段云,不知心中所想为何,但口中仍真诚地説道:“堂哥,节哀顺变。”此时的他并没有用“庄主”来称呼段凌*锋。

    段凌*锋转过身来,看着他痛苦地笑了笑,回应道:“阿姨,你来了。”“阿姨”是他们几个xiǎo时候在一起玩时,段奕的绰号,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就是他名字的谐音。只是这个绰号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被提起了。

    段奕听到这个称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轻笑起来。

    “xiǎo时候一起捕鱼抓虾,‘偷鸡摸狗’的日子真是开心啊。”段凌*锋感慨道。

    “对啊,”段奕接道,“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两个去三伯伯家偷拿一块赤金矿,结果被人发现,我们居然做贼心虚地钻人家茅厕里去了。説起来三伯伯也真是坏,其实他早就发现是我们了,可就是假装不知道,还一人让人在茅厕前晃来晃去,害得我们躲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被揪了出来,一顿好训啊。”

    説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笑声很快便被安静所湮灭,两人同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段凌*锋先出声道:“为什么?”

    段奕又笑了,转身走到门口,眼睛看着某个方向,回问道:“如果我説是为了这庄主之位,你信么?”

    “呵呵,”段凌*锋轻描淡写地説道,“段家祖训,灵剑择主。曾为庄主候选人之一的你,应该更加清楚这个位置是怎么诞生的吧?”

    段奕纽过脖子看了他一眼,用同样淡然地语气回答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要坐那个位置。”

    “为什么?”段凌*锋再次问道,不过语气却是惊讶得多。

    一个猛得转身,段奕直视着段凌*锋的眼睛,愤然説道:“想我们段家传承几千年,无论哪一代都是人杰辈出,为什么总是要让一个器物来决定我们的命运?在外人眼里,我们这些人是多么的高高在上,可是实际上呢?”他将手往刚刚看的那个方向一指,怒吼道:“我们只不过是一个东西的奴隶!”

    段凌*锋没有説话,平静地与那愤怒地目光对视着,眼神中没有任何波动,做着一个合格的“听众”。

    “我们段家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那把破铜烂铁?我们世世代代的努力就是为了能一代又一代的去迎合它?不要告诉我什么权利富贵,帝王家的狗,那也还是狗!”段奕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因为终于有一天,他可以把自己的观diǎn与想法説出来了。自己费尽心血,不就是为了把这个“大逆不道”、“不可饶恕”的“罪恶”给表达出来,用最深刻的方式展现给世人吗?

    段凌*锋冷哼一声,终于出声打断道:“够了。一派胡言!道家祭拜天上诸神,佛家信奉西天佛陀,就连那邪魔外道也有各大魔神可追随。我们段氏一族由剑起,因剑盛,奉剑为主有何不可?况且族中每个人自出生起便是握着剑长大,所以剑并不只是我们的信仰,更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

    “呵呵。”段奕轻笑一声,用一种轻蔑地目光看着段凌*锋,嘲弄道:“确实一条忠犬。”説完这句话,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表情,径直走出了门外,站在无人的大院之中,重新将目光看向铸剑山的方向,情绪却平静了许多,説道:“《天下录》中记载,‘昊天’有灵,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见过那灵是什么样子,想必是在剑冢之中吧?”

    “是。”段凌*锋站在与他并排的位置,两人相隔大约一步的距离,非常直接地回答道。

    “我们家世代信奉的,为之奉献数千年的就是这个东西吧?”段奕继续问道,只是他也不需要对方回答,紧接着便扔出了一个令段凌*锋都为之一震的问题:“如果有一天,它用不到我们了,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段凌*锋在心里默念了一便。这种假设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八个字,身为一庄之主的他自然也想到了。但是很快他又将这种“恐怖”的想法给否定了,摇摇头説道:“绝对不会的!”

    “你能保证?”段奕冷声道,“我的祖上也曾出过庄主,关于那剑灵之事也是知道一些。此剑灵诞生的时间远早于我们段家,当初选中第一代庄主时已经是力量强大且灵智非凡,所以我们不仅无法控制它,反而还要听命于它。”説着,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一个东西就是再好,不能被掌控,甚至有可能威胁自身,那又有何用?还不如毁之重造!以我们段家的实力,有着剑冢的支持,害怕没有第二个剑灵诞生?”

    “哈哈哈哈。”段凌*锋似乎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放声大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停住,像看傻子一样看过去:“你那祖上肯定没有告诉过你们这些后人,那位大人究竟有多强。”説到这里,神色一变,“我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如果你触怒了大人,我们段氏一族现在就会有大祸!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乱来的!”

    説完,便想放出体内的威势,可是谁知,真元一动的结果是他身形一晃,差diǎn倒地。虽然最终还是勉强站稳了,却是显得极为狼狈。

    现在轮到段奕朗声大笑起来,“堂哥,这燕窝粥的味道如何?”

    段凌*锋手指颤抖地指向他,怒喝道:“你居然下毒!卑鄙!”

    段奕不以为意地继续笑道:“成王败寇,何须呈口舌之厉?这药可是我花高价弄到的,如果你不曾受伤,我还真没有把握这药是否会对你有效。不过现在么,我还是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越是运功,这虚弱感便会越强。”

    话音刚落,数十道人影忽然出现,将两人团团包围,其中走出一个高大汉子,对着段奕恭敬施礼道:“主上,一切准备就绪。”

    段奕diǎndiǎn头,挥手示意那人先退下,然后转头对段凌*锋説道:“好了,堂哥,请将剑冢的阵法机密告之xiǎo弟吧。”

    这剑冢阵法的秘密乃是只有历代庄主才能知晓核心机密,只有庄主才有资格与那位大人联系。

    段凌*锋勉强站直身子,面对重重包围仍然面不改色,鼻中重哼一声,却是闭口不言。

    段奕见之,也不急,拍了拍手,包围圈裂开一道口子,十几个人被押了进来,每个人都是五花大绑,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被别人封了修为的。其中几个见到了段凌*锋,便大叫道:“师父……”

    段凌*锋眼角微微颤动了两下。这细节没有逃过段奕的眼睛,他轻笑一声,説道:“堂兄有diǎn太xiǎo看人了啊,就这么几个人也想埋伏我吗?”

    他慢慢地踱步到被捆绑的几人面前,悠悠地叹道:“这几个也算是我们段氏一族的青年才俊了,真是不想就这么毁了啊!”又转回对着段凌*锋温和地説道:“我们商量一下,我每数十下就杀一个人,直到你説为止。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还不错?”

    “无耻xiǎo人!”段凌*锋沉声怒骂道,“你也不必做此威胁,杀了他们,这个庄主之位你绝对坐不稳!”这话其实説得很有道理,这几个弟子无一不是出自段氏旁支的大家族,而且都是其家族中最惊才绝艳的那一个,如果把他们杀了,到时候的反对力量可想而知。

    以段奕的才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些,不过却不在意,这庄主之位其实对他来説也不是特别重要,只不过没有这个借口,那些人又怎么会与你合作呢?所以他只是残酷地笑了笑,直接开口数道:“一……二……三……”“十”这个数字眨眼便到,段奕的手轻轻地挥了一下,一颗人头应声落地。

    “你居然……”段凌*锋吃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段奕居然真的下手了,还是如此的狠厉!

    段奕依然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问道:“堂兄感觉如何?”説完,不等他回应,便又开始数起数来。数到一半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听説我侄女回来了?”

    如果目光可以化成利剑,段凌*锋肯定会将段奕千刀万剐,可惜他做不到,只能咆哮道:“你要是敢碰水若一根汗毛,我必让你全家陪葬!”

    段奕笑容不变地跺到他面前,仍是一腔祥和地説道:“我也不想的,水若这孩子我也喜欢的紧,只要你松松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段奕温言感慨着,然后转身大声对刚刚那个高大汉子吩咐道:“去将段xiǎo姐请过来。如遇抵抗,允许你们便宜行事。”

    高大汉子坚定答是,领着几个人便往里面走去。可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只见他急忙跑回,对着段奕禀告道:“主上,大事不好,段xiǎo姐不见了,只在她房间里发现一大一xiǎo两具尸首!”

    “难道……”段奕闻言,心头一跳,忙问道:“是一个中年妇人与一个xiǎo女孩吗?”见那高大汉子diǎn头答是,一种不详的预感直冲脑门。正当他刚想回头套套段凌*锋的话时,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掌风朝自己袭来。不等出声,身子已如闪电般朝边上跳开,恰好与那股强大的掌风擦身而过,只有肩臂处的袖子被划开一道裂口,破裂处的断口整齐划一,就好像是被利器所开。

    那高大男子没有段奕的实力,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正好被此掌风击中了胸膛,身子瞬间便四崩五裂,不过从那伤口看,似被人用刀剑大卸八块了一样。

    段奕稳住身形,没有朝那个高大男子看上一眼,而是将目光投向段凌*锋。很显然,打出这一掌的正是这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样子的铸剑山庄庄主!

    “你……”段奕脸色变了一变,刚欲开口説话,却见人群中突然杀出几道身影。

    最先冲击到人感官的是一道惊雷凭空闪现,当人们注意到时,雷电已经击中目标——那十几个压着人质的人。那被击中十几人顿觉浑身麻痹,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一白一绿一金三个不同颜色的人影化作三道彩光直射过去。

    这边雪影剑白光一闪,呼吸间五个人瘫软倒地,咽喉处整齐划一地多处了一道伤口,不过却没有流血,而是留下了一层薄冰。那边则“高调”得多,炫目的金光就如不安分的青春一样肆意的挥洒着,漫天的拳影让人产生一种八臂罗汉下凡的错觉,而后便是八个人倒飞出去的场景。唯有绿光一顿,思念双剑似乎发出了一阵轻鸣,她对面的三人便像丟了魂似的,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过双剑却迟迟未再次出击。叶嫣然与释然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同时再次出手,让那三人真正的魂归了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