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马长楚院里被送了十来个八九岁到十六七岁不等的丫环,马长楚呢,坐在院前石桌上,让新来的丫环一个个的上来,将生平一一道来,抄录在案,因之前没有特意教了丫环写字,如今马长楚只是自己来。

    幸好平日无事马长楚常常写字,如今就当是练字吧。

    丫环的生平,籍贯,因何为奴,家中还有几口人,曾在哪里当过差事,是否识字。问得一清二楚,宛如后世的简历。

    这样的简历一写完,马长楚立刻将十来号人剔除了大半,速度之快让张氏明显的诧异。

    “长楚,这才第一天,你就把人剔了大半,是何原由?”张氏很是担心马长楚以前没理过事,如今乱来一通,有心要教教。

    没想到马长楚将剔除的人的简历拿了出来,“义母请看。”

    那么轻轻几张的东西,难道就可以把人分辩明白?张氏心中奇怪,还是接过了马长楚递来的纸张,马长楚解释道:“这第一个王五娘,今年才十五岁,却已经换了五个主家,我看了看,她做得最长的一家只有一年,其他的都是几个月,几个月的。我问了她被以前的主家发买的原因,她说是主家人容不下她,若是一个也就罢了,连着几家,不是主家有问题,而是她有问题,自然不能留。”

    张氏虽然识字不多,寻常的字她还是认得的,如马长楚解释的这些,她就看得一清二楚,听着马长楚说得又是极有道理,点了点头,看了下一张,“那这个郑秋儿呢?”

    “这个郑秋儿啊,我问她是哪里人时,她一时说是濠州本地人,一时又说是宿州人,还说是安阳人,我最后再确定问她时,她又说是应天人。这几个地方,天南地北的,若是不知贯籍,直接说不知就是,她却谎话连篇,这样的人,当然也不能要。”马长楚这么解释说来,张氏一听,真有道理。

    余下的一个个,马长楚都不是乱来,张氏听完之后大觉受益,“长楚啊长楚,我还担心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很是发愁将来你嫁了人如何管家。这么简单的一问,亏你想得出来,愣是把人的家底性情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好,好!”

    张氏也是挑过人的,知道挑人的麻烦,马长楚想出的这个办法啊,能让人对买来的丫环心里有了数,好不好,要不要用的,基本上可以决定。

    “你是怎么想出这样好的办法的?”张氏觉得这么好的办法她也能学上一学。

    马长楚道:“我也是跟书上学的。”

    “书里还有教人识人的吗?”张氏面露惊讶,马长楚认真地点头,“有,书中包罗万千,什么都有,常言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张氏张了张嘴,好想把自己生的女儿塞给马长楚教教呢,不管怎么样,多读点书总是好的啊!可是,想想她那女儿,她都管不住,万一把马长楚气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

    算了,张氏想着还是再找几个女先生回来教吧。

    “你既是心里有数的,留在身边的人,好好看看,好好选,用好了人,将来就是你的助力。”出嫁从夫,除了娘家,身边伺候的人亦是关系重大。

    “义母放心,我会的!”马长楚想要做好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好的。

    被马长楚留在院里的,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含章,识得几个字,原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因主家不容,被发卖了出来,原本是要将人卖到楼里去的,含章求得牙婆大发慈悲,把脸给划了一道疤,牙婆想到郭家也是出了名的善人,毁了容的丫环啊,卖不到楼里去,想卖到好的人家也是不能,故而送来碰碰运气。

    马长楚呢,不在意人的长相,此女既然肯为了不进楼子连脸都敢毁了,可见是个决断也有骨气的丫环。

    还有两个十岁左右的丫环,那是两姐妹,家里闹饥荒,日子过不下去了,为了养活家里的哥哥弟弟,爹娘就把她们卖了。

    马长楚有心不想那么多的事,但是一件件,一桩桩都提醒着她,这个世道很不太平,非常的不太平。

    十岁的小姑娘,什么活都会干,目光清明,虽然被父母买了,却没有丝毫的怨恨,这样的心,让马长楚不禁肃然。

    “你,你别以为小姐留下你就了不起了,以后大家都是伺候小姐的人,别在我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你以为你还是以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吗?”是呢,另外还有两个,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十三岁的名叫宝儿,原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家破人亡,只能被发卖为奴。另一个是原本伺候她的侍女,名新儿。

    马长楚留下她们是最叫人诧异的,一个大小姐怎么会伺候人呢,而另一个,当初原是伺候主子的人,如今主子落难了还敢跟主子呛声,这样的丫环怎么能留呢?

    偏偏马长楚就是留下了,外面天天传来新儿骂人的声音,不管是含章还是那刚进来的小姐妹们,俱都奇怪马长楚能一口气弄出了大半的人,怎么就留了她们。

    最后呢,连张氏也听说了马长楚留下的人里有这样一对奇葩,骂前主子的丫环,不吭声的主子。或许因为马长楚不管,新儿胆子越来越大,如今骂起人来是不分时候了,有时候马长楚没起就已经叫骂不断。

    “去,让宝儿给新儿进来。”被吵醒的马长楚显得心情极不好。含章和姐妹花正拿不准该如何,马长楚发话了。

    “是!”还是含章先反应过来,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环,至少马长楚觉得比起其他人来,含章伺候得让她更舒心。

    没一会儿,骂骂咧咧的新儿跟宝儿都走了进来,新儿脸上的怒容未消,马长楚伸手端过一碗水,慢慢地喝着。

    她不喜欢喝茶,每天早起一杯白开水是上辈子就养成的好习惯。

    “知道你们和含章,还有素禾,素苗一起被我留下的,为什么她们能进我的屋里伺候了,你们还在外面吗?”素禾素苗正是马长楚给姐妹花取的名字。

    新儿怔怔的,宝儿呆呆的,却无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