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然啐了一下,吐了陆子磊满脸唾液。陆子磊猝不及防,依旧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固定着竹然脑袋,十分用力,没有手帕,便用左胳膊蹭了蹭脸。

    陆子磊是习武之人,用力去捏竹然下颚,疼痛可想而知,竹然疼的泪腺涌出眼泪来。陆子磊松了手劲,假意惺惺道:“哭了?捏疼了?”

    顿了顿又讽刺道:“在我面前哭,没用!你以为我是朱赫瑀么,”说道这里,陆子磊突然想到了杜毓炫和竹然的传闻,干笑两声继续问竹然道,“你和杜毓炫什么关系啊?朱赫瑀这绿帽子,够大!”

    此时疼痛已经过了劲,竹然忽略陆子磊的话,对他道:“陆大人是聪明人,党羽之争,自来就难以定数。大人不要做的太绝,到头来断了自己的后路。”

    陆子磊像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似的,捧腹大笑,笑完后道:“多谢侧王妃提醒,不过常言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眼见着朱赫瑀倒了,我不顺手去推一把,多亏啊!”

    有句话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左衙卫奉命行事,竹然深知自己就算是再巧舌如簧,也是于事无补。

    “不是问我为何将你留下了么?”顿了下,挤出个笑脸道:“因为我哥啊!他越是在乎你,我越是烦你。”

    竹然面无表情,只冷笑了笑,没有言语,如今陆子磊为刀俎,她为鱼肉,已是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竹语是你长姐?比你温柔,只可惜,”陆子磊啧了啧舌,“只可惜是个蠢货!”

    等陆子磊发泄够了,才发号施令道:“奉圣上谕旨,将瑞新王府女眷压入大理寺监牢,听候发落。”

    “是!”

    话音还未落,只听后面来一人喊道:

    “陆大人且慢!”

    背后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是杜言卓派来的人。

    “陆大人,这是丞相给您的信,您看可否通融通融,暂将侧王妃压至刑部监牢。”

    朱昀临时派陆子磊掌管大理寺一切事宜,杜言卓知陆子磊是何角色,竹然落到他手,无疑是羊落虎口,必要受些苦头。移至刑部监牢,刑部虽不由杜言卓掌管,但刑部尚书周箔行事八面玲珑,竹然关在刑部,杜言卓也好派人通融。

    陆子磊接过信,放在手上颠了又颠,最后连看都未看,直接说道:“陆某只奉圣上旨意。”想了想临走时凑近来人补了一句,“杜丞相的面子再大,也不能用两次吧,回去告诉丞相,王妃和侧王妃只能择一人!”

    竹然听在耳里,心中动容。不禁去想,杜言卓听到此话会作何反应。选谁?选自己还是选杜毓颜?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大理寺的监牢又冷又潮。竹然坐在地上稀疏的杂草上,心中感慨,自己不到二十岁,却几度被关进监牢。眼睛朝隔间的监牢里望去,四个衣衫褴褛的花甲老人正盘腿靠坐在墙边。关在这牢房里的人都是和朱赫瑀有关的人,他在战场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奋勇抗敌,出生入死,奋不顾身。而在战场之外,朝廷之上,却在搞党羽之争。亲信,妻妾身陷囹圄,宅院、府邸相续查封。他在战场会对此一无所知么?他得知了又会作何感想呢?父子之情,兄弟之义,真的就比不上万里河山么?竹然此刻替朱赫瑀感到悲凉。朱赫瑀的脸在她的眼前无限的呈现,他在战场上还顺利么?他还好吗?此刻心中竟是如此惦记于他!

    “把瑞新王侧妃放了?否则本宫是不会走的!”朱赫溪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牢房里。

    “公主,求您不要为难属下。”

    “陆子磊,我最后再说一遍,把人给本宫放了!”

    “大嫂,你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我也是奉命行事,私自放了人,这要是上面怪罪了下来,我吃不了兜着走啊!”陆子磊将语气软了下来,悄声在朱赫溪耳边说道。

    朱赫溪听到此话,心中的怒气消了三分,也悄声的回道:“还知道我是你大嫂,你把竹然放了,我将她藏到公主府去,出了事情我担着。”

    “你扭扭捏捏做什么,还是不是男子汉!”朱赫溪见陆子磊依旧迟疑,不禁激他。

    “来人,打开牢门!”陆子磊最后无奈。

    竹然听着两人谈话,心想这陆子磊竟是如此虚伪、善变,此时对朱赫溪态度与先时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大相径庭。

    牢门一被打开,朱赫溪便进来,拥住竹然,“牢房不宜久留,我带你去公主府。”

    竹然看了看朱赫溪,感激无限,刚要道谢,可转念又想,她和朱赫溪的情意,怎一个谢字了得。

    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朱赫溪握住竹然的手,想到三哥朱赫瑀和太子与自己丈夫之间的争斗,心中郁结,她什么都知道,陆子寒是什么样的人,陆子磊是什么样的人,可就是逼着自己不去想,她喜欢陆子寒,陆子寒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可朱赫瑀是除了父亲与丈夫外,最亲近的男人,她该如何抉择?问竹然道:“竹然,怎么办?”

    竹然看着朱赫溪眸中已闪有泪花,脸色难看,便知她心中两难,轻抚了抚朱赫溪肚子,开口道:“现如今你有了身孕,已是半个母亲了,什么都不要想,安安心心将孩子生下来,男人的事便由着男人来做。”竹然也只能如此劝慰,如若她是朱赫溪,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朱赫溪点了点头,但却丝毫不能排解心中的郁结。

    来到公主府,朱赫溪便吩咐丫鬟为竹然沐浴,沐浴更衣后,又准备了午膳。

    朱赫溪坐在竹然的旁边,欲打算夹桌子上的醋溜鲑鱼。

    竹然将菜挪到朱赫溪的碗边,藏好心中苦涩,笑着说道:“酸儿辣女,看来是要生个儿子啊!”

    朱赫溪慈爱的摸了摸肚子,也是强笑“他在我肚子里总是不消停,没准是个男孩。”

    竹然啜下口中的茶,又道:“你这个姑娘倒是比小子还淘气,当初贵妃娘娘怀你的时候,也没招消停吧!”

    “讨厌,我怎么淘气了,我……”话说到了一半,陆子寒竟然进来了。

    进屋后先看了看竹然,又是道不明的深情凝视。竹然感觉不自然,端起桌子上的茶又轻抿了一口。

    然后陆子寒在朱赫溪旁边坐下。

    朱赫溪看见陆子寒,似是暂忘了一切烦恼与抉择,满脸的幸福,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陆子寒脸色显然不悦,但对朱赫溪的态度还是温柔的,摸了摸朱赫溪的肚子才道:“现在你有孕在身,监牢那种地方怎么能去呢?动了胎气怎么办?”

    朱赫溪用手展开陆子寒微皱的眉头,撒娇的道:“溪儿以后再也不去那里了,还不行吗?”

    陆子寒抓过朱赫溪的手,握在手中,半宠溺半严肃的道:“子磊是衙卫首领,你在监狱里那样逼他,是否妥当?”

    朱赫溪赶紧摇头,“不妥当,不妥当。三嫂还在这里,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坐下和我们一起用膳好吗?”

    陆子寒看着朱赫溪点头微笑,眼里的柔情能融化寒冬的冰雪。

    席间看着朱赫溪与陆子寒两人的情意绵绵,竹然突然感觉一阵空虚,眼前浮现起朱赫瑀的身影。

    而落在陆子寒眼里,竟让他误以为竹然还对他有情,心中狂喜。他终究还是爱着她,这种爱无法忘记,更无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