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醒后,便再也没有入眠。想了一夜,似是想开了什么,她不能如此悲伤下去了。不管怎样,生活还在继续,朱赫瑀也确实是心中有她。

    水辛起的很早,因知道朱赫瑀昨日来了浮欢院,以为竹然心情变好了,她整个人又变回了往日的活泼模样。服侍竹然更衣,一边给竹然围腰间系带,一边笑道:“有个诗人做的什么诗来着,隔户杨柳翠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夫人的腰如此纤细,”毕竟是个姑娘,余下的话不好意思大声说出口,附在竹然耳边继续道:“夫人的腰如此纤细,不知王爷一支手臂能不能环住啊!”

    “你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知害臊了!”竹然说着,不再用水辛去系系带,“隔户杨柳翠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那是诗人杜甫的绝句,赞美的是早春的垂柳。”

    “能不能么?”水辛才不管是谁的绝句,继续笑着去磨竹然。

    水辛这话,倒让竹然真的去回想朱赫瑀有用一只胳膊环着她腰的时候么?回过神来,突然面上一红,又觉不好意思。佯装生气的喝止住水辛:“不许再提这话茬了!”

    若依端来了早膳,见两人有说有笑,心中高兴,便忍不住问道:“提什么话茬啊!”

    水辛忍不知哈哈大笑,去扯若依衣服道:“夫人不让说呢!一会等没人的时候我再对你讲!”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竹然面上又是一红,对若依道:“别听她胡扯!”

    在水辛和若依的精心侍弄下,竹然穿了件藕粉色裾群,肩披银白色鸱鸺花草纹披风,往忆暇阁走,给朱赫瑀和其正妃请安。

    忆暇阁和清风居有抄手游廊相连,竹然从浮欢院出来先路过清风居,又顺着抄手游廊向忆暇阁走。站在游廊上,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一双壁人。不知朱赫瑀对其正妃说了什么,他的正妃正掩面而笑。竹然心中暗暗佩服朱赫瑀对付女人的本事,他昨夜迟迟不入新房,此时却能将那个女人哄的如此高兴。

    屋中的气氛是活跃温馨的,而屋外的气氛却不是的,竹然站在正厅外,看着屋内的两个人,勉强勾了勾嘴巴,可还是觉得表情僵硬。正想再调整一下表情进去,可他的正妃已经察觉到门外的她了。

    “妹妹来了,快进来!”

    竹然听到这熟悉的嗓音脑袋轰鸣一下,这声音……抬头,一下子呆立在了原地。杜毓颜!

    努力去说服自己,杜毓颜已经死了,春天的时候,是亲眼看着她的棺材的!

    “妹妹!”杜毓颜假装贤淑的去唤满脸惊诧的竹然。她怎会不知竹然为何失神,先时早已是看见竹然从游廊处走来,故意掩面娇羞的朝朱赫瑀微笑,结果果真奏效。

    回过神来,去看朱赫瑀。她眼神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在询问他,身边这个女人是杜毓颜对吗?朱赫瑀下意识的一丝躲闪,让竹然知道了答案。

    接过丫鬟手里的茶,脑中浮现的是林韵辰骂两个喜婆的话:“还有你们,赶快给本王滚回丞相府去,本王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你们两个!”先是给朱赫瑀行礼请安。朱赫瑀接过茶便朝竹然去使眼色,适意她不用去给杜毓颜请安,然而竹然脑海中又放映出沈漓儿的话:“她从这里走了,算算这日子,也是快了……”根本就未注意到朱赫瑀对她的适意。

    又机械性的去接丫鬟递过来的茶,这一递一接间,茶险些洒在竹然的手中,竹然也丝毫未在意。同样的动作,在杜毓颜那里重复一遍。

    杜毓颜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赏钱,柔声细语的对竹然说道:“妹妹收下吧,姐姐才到府中,有许多不明白的事还要向妹妹请教,到时候还望妹妹不要厌烦才是。”

    竹然坐在朱赫瑀的身侧,端详着杜毓颜给的赏钱。这是王妃给她的赏赐,又何尝不是提醒。在以后,她要像对待朱赫瑀一样对待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只是王府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妾,而这个女人才是他的正妻。

    前来请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长龙,杜毓颜一一问候,给了赏钱。

    “你跟本王出来!”

    屋子里的人同时看向朱赫瑀。

    杜毓颜轻轻拽了下朱赫瑀的袖子,笑道:“王爷,下人们都来请安,你要带臣妾去哪里?”

    朱赫瑀甩开杜毓颜的手,“竹然,出来。”然后径直向外走去。

    杜毓颜自觉十分难堪,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先前得体的微笑,而屋中却没有一个敢喘大气的人。

    竹然的脑子里一片虚空,直到听朱赫瑀叫她的名字才抬头。她不知道屋子里刚发生了什么,只能求救似的看了看身侧的若依。

    若依赶紧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在众人的注视下,竹然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跟我走!”竹然出来,就被朱赫瑀拽着,跟在他几近如飞的步伐后面。

    “她是杜毓颜么?”竹然问他。

    也不知来到了哪里,是府中无人经过的角落。他将她按在墙上,让竹然看着他的眼睛道:“然然,你听我说,”竹然打断他问道:“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竹然听到这一个字已是崩溃了。他如此大费周章,不惜设计让杜毓颜假死的办法也要娶她做他的正妃,一个嫁给了自己弟弟的女人,一个在酒后喊着名字的女人,一个因为自己穿了和她同一颜色的衣服而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女人,是为了什么?是迫不得已?还是他心心念之,不惜大废周张?

    “听我说,不像你想到的那样。还记得惠州兵变么……”竹然看着他,只看见了他的嘴张张合合,心已然是麻木了。她昨晚想了一夜,如果是别的女人,她都接受了。可是事实为何如此残忍,他的正妃是杜毓颜,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她,朱赫瑀才让自己进了王府。也是否是因为自己像她,他才会对自己如此的好?只是这好也该到头了,因为杜毓颜来了……

    “你想要我怎样?”朱赫瑀终于不耐烦了,捏住她的下巴问“以后不用向她下跪,不用向她请安,可以了么?”

    和朱赫瑀朝夕相处了好久,竹然已是掌握了怎样能惹他暴怒,对朱赫瑀轻笑道:“我不跪她,她也是正妻。我不跪她,她也在你的心里,我跪与不跪,请安与不请安,又有什么区别。”

    “你再说一遍?”朱赫瑀果然生气了。

    竹然见他强压制着心中怒火,苦笑,故意去触碰他的极限:“王爷第一次见到臣妾的时候,是因为臣妾长得像王妃,才将臣妾纳入府中的吧,王爷对臣妾三番四次的利用,也是因为臣妾在王爷心中毫无价值吧,有件事情臣妾一直未说,春游那次,王爷利用臣妾脱身,臣妾一直记在心里。”

    “真好!太好了!”朱赫瑀冷笑,“我对你的好你都不记得,这些不好你却丝毫不肯忘!”说完,放开竹然,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