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日,华灯初上。西子湖畔泊着的大小画舫,亮起了无数的粉红灯笼。那四处满溢的灯火,被早春新抽出的柳枝轻轻拨弄,将这一片湖水装扮得流光溢彩。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相宜舫。一条长长的跳板铺上波斯产的羊毛地毯,便将这大船与湖岸连接了起来。

    牧羊此时的表情很是尴尬。他没想到,上这艘船居然需要请笺。更没想到,听说这请笺一共不过才六十张,而最普通的银笺,现时已经炒到一千两银子一张,而且是有价无市。

    岸边站着一排带刀的护卫,看少去身手也都不弱。最前方是个穿紫袍的中年人,管家模样,满脸堆笑,在迎接持有请笺的客人上船。相宜舫作为行业的翘楚,自然也有着强硬的后台,所以这样的场合,他们根本不怕有人会来闹事。更何况,今晚能上船的客人非富即贵且有不少的武道高手,又有谁会不长眼敢来寻开心?

    “看来我们小瞧了这个问题。两张银笺便是二千两,我们只有两百两银子,而不是金子。而且,就算我怀里现在揣着的是金子,也不知道去哪里能够买到的那请笺。”牧羊看着叶厉,满脸的无奈之色。

    “既然不能用钱解决,那就只能用其他的办法了。不管怎样,今晚我一定会登上这艘船。”叶厉看着那艘连外饰都极尽奢华的画舫,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对叶厉刚才的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可以用钱解决,可他还是觉得用自己的方式最习惯。

    牧羊看着那紫衣中年人及身后站立的佩刀护卫,苦笑一声:“就算你可以将这些人都扔到西湖里去喝凉水,却也不一定能够登上这艘船。你知道今晚有多少高手想登上这艘画舫吗,你觉得他们会让你搅了如此好局?好吧,就算你再将今晚慕名而来,那些明里暗里的高手全部打趴,登上了这艘画舫,那又如何打探出你想要的消息?”

    叶厉皱了皱眉,关于这一层,他却没有想到。

    …………

    齐含风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杭州城居然也有如此之大的名气。当他一身胜雪白衣,琚带飘飘,腰挎一柄镶满珠玉的名剑,施施然出现在西子湖畔的时候,猛地传出一阵带着浓烈脂粉味的尖叫。

    紧接着,一群衣红着紫的年轻女子便出现在他的周围,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齐公子,齐公子”各种莺语燕啼顿时响彻西子湖畔,让这早春的春意又浓了几分。

    江南世家德盛隆,这本是一家做买卖的老字号,历经百余年,积累起可以敌国的财富。齐家老祖宗因起家之时历经艰辛,知道银子再多,也抵不上那些朝中大佬的一句话,便立下条祖训,齐家的后代除了继承祖业,必须有人修武,有人习文。齐家人倒也争气,修武一途,百余年中出了不少武道高手,彰武年间甚至还出了一个修行者;习文之道,有十余人高中两榜,至高的官职曾做到前朝的司空。

    到了这一代,齐家的三少爷齐含风更是人中翘楚,兼修文武,以相人极准而闻名江湖的岑铁口在见过齐含风一面之后,曾下了“假以时日,出将入相”八个字的评语。

    所以,世居吴江的齐含风极少出门。因他每一次露面,常常会引起当地万女空巷的局面。当下这个局面,凭齐含风以往的经验,绝对不能纠缠,否则今夜能否从这里全身而退都难说的很。于是目不斜视,身形一动,在那阵香风中径自穿过,就如一只白色的蝴蝶穿梭在百花丛中,瞬间便到了那艘画舫之前。

    看着眼前行来的这名贵公子,那穿紫衣的中年人上前一步,脸上的笑意更浓,“有请齐公子。”

    齐含风微一点头,便向船上行去。中年人却横移了一步,侧着身子挡住了去路,满面的笑意丝毫未减,“这规矩公子是知道的,还请公子见谅。”

    “你既然知道我是齐含风,自然知道我手中持有请笺。”齐含风秀气的双眉微拧,似乎有些不悦。

    “公子自然是有请笺的。不过这规矩既然是见笺放行,若不看上一眼,被主子知道了定会说小人有亏职守,要重重的责罚。还望公子体谅。”

    齐含风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张紫金色的卡片,递到中年人的面前,“都说常宽常大管事最是和气生财,怎么如今也变得古板了起来?”

    常宽看过那张紫金卡片,双手恭敬的递还给齐含风,“公子请。”又对着船上喊道:“齐含风齐公子到……”

    齐含风也不再看他,踏上那红毯铺就的跳板,便向画舫上行去,却余下岸边无数女子破碎的春梦。

    …………

    “银子多果然是好处极大。”牧羊看着那齐含风登船,叹了一口气,“人家公子就能醇酒佳肴美人抱,我们却只好在这里吹冷风。”

    叶厉微低着头,似乎没有听见牧羊的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牧羊忽然眼前一亮,脸上顿时充满了愉悦的笑意,“这位小兄弟与我们真是有缘,居然在这里也能碰见他。”

    当铺里的那胖子居然也出现在湖边,只是手中的纸扇已经不见,却换了一方布帕,一边不停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向画舫行去,那青衣小厮依旧跟在身边。

    牧羊眼中的笑意更浓,难道这胖子也想去画舫上一睹殷舞姑娘的芳容?猛然间想起一件事,笑容便有些僵硬,再看向那胖子拿着布帕的手,难道那把扇子真的当了一万两银子?

    …………

    常宽更是意外,眼前这个土财主模样的小胖子,居然也想登船。脸上的笑意还在,笑容却减了几分,“这位小少爷,这登船的规矩你可知道?”

    胖子似乎有些拘谨,那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只好不停的用手去抹,“这几日在杭州城,听人说过那么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

    “那便请小少爷将银笺拿起来瞧瞧,也好早点上船。”

    胖子苦笑一声,“我可没有什么银笺。”

    常宽怔了一怔,笑容从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想到,居然还真有敢来闹事的。不过看这小子呆头呆脑的模样,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于是少见的将脸一沉,言语虽客气,口气却严厉起来:“小少爷,这里可不是玩耍的地方。要不您换个地方试试?”

    “银笺我没有,不知这样的请笺有没有用?”胖子从怀里掏出两张卡片,小心翼翼的问道。在灯光的映照下,那两张卡片泛出紫金色的光彩,正与刚才齐含风的请笺一般无二。

    常宽错愕的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因为除了银笺,那金笺、紫金笺都是由主子挑好了人选送出的,并不是有银子就可以买得到。所以刚才他直接让这土财主拿出银笺来,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这土财主能拿出金笺来。谁知道他居然直接拿出了紫金笺,而且一下子便拿出了两张。

    到底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带着错愕的神情检查完那两张请笺,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常宽的脸上又恢复那那一贯的笑容,一边思索这少年土财主到底是什么样的来路,一边客气的道:“既然是舫上发出的紫金卡,那公子自然便是这舫上的贵客。公子请……”

    “稍等,稍等,不知道这位小少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胖子正要上船,却听到有些微微耳熟的声音。

    看着满脸含笑的牧羊和一身黑衣的叶厉,那胖子也笑了起来,“原来是二位公子。不知道二位找本少爷是要买东西,还是卖东西呢?若是买东西,我那扇子已经一万两当给当铺了。若是卖东西,我这当的一万两银子又换了这两张卡。所以就算是我看上你那方印章,也买不起。看起来,无论你们是要卖东西还是买东西,我都帮不上忙了。这位公子,您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