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陵知道,如果有选择,他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没有选择!

    半年前的一天,李盈袖突上青囊山,收徐龙甲为弟子,自从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只能听从对方的吩咐……

    “徐宗主……我难得遇到姐姐,有些家事要谈。”李盈袖对徐山陵说话,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所以,你可以走了!”

    徐山陵浑身都在甲内,顿时冷汗直冒,李盈袖让他走,他自然不敢留下,但是他走了以后,张如晦、方云舒两人没了浑天梭,如何能回修真界!

    徐山陵根本无法想象,顾天机的怒火,降临青囊山的那一天,他现在只能期望,李盈袖能够信守诺言……李盈袖曾经说过,保青囊山无事。

    “徐宗主,你莫要担心……我家夫君脾气不好,却是个讲道理的人。”李盈袖笑语盈盈,葱白玉手把玩着手上两滴地泪,看着方云舒柔声说道:“只要你把这滴地泪,带去祁山,姐姐非但不会怪你,反而要感激你的……姐姐,你说对不对?”

    方云舒置身浑天甲内,看不清她神情变化,只是沉默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轻声说道:“徐宗主,我不怪你,有劳了!”

    李盈袖仰天长笑,直笑的娇躯乱颤,随即素手轻扬,两滴地泪凌空飞到徐山陵面前,沉声说道:“送去祁山,交给徐沧海,其他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说!”

    徐山陵默默收好两滴地泪,他知道对方的意思,有了这两滴地泪,他对祁山就有了交代,虚空之海本来就极为险恶,少了两个人回去,一切都在常理之中……

    顾天机虽然放语江湖,谁敢动方云舒,灭门诛族,但是有了两滴地泪,祁山无法责难徐山陵,方云舒也说不怪他,徐山陵更是从头至尾都没动方云舒一根头发,这番因果就落不到他身上。

    徐山陵没有选择,自从李盈袖找到他开始,他只能赌……李盈袖不但收了徐龙甲为弟子,而且传了一部上品心法!

    青囊山有了这部心法,宗门灵石供应充足,不出百年或许就能挑战二品宗,甚至是三品宗门的地位,徐龙甲能够拜入无双城门下,更是让青囊山多了一个强大的外援。

    徐山陵走了,带着徐龙甲一起,心神忐忑的离开了浮岛,至于接下来的事,他不想知道,更不敢知道。

    方云舒一动不动,目视徐山陵离去,她此时心中反而一片平静,只是感觉,如此也好……

    她确实不怪徐山陵,以他的立场没有别的选择,此行能够带回地泪,祁山中兴有期,方云舒确实从内心感激徐山陵,至于李盈袖,方云舒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目光所视也不过是平平静静,连一丝恨意都看不出。

    两百年的时光,当年的涛天恨意,已经铭刻入骨,再也无法外露半分……

    “贱妇!张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张如晦性情钢直,知道今日难以幸免,却难以忍受,手指李盈袖破口大骂:“你害我宗门离散、害我师姐一生孤苦、害我大师兄挖目……你这贱妇,心如蛇蝎何其歹毒!”

    张如晦深知于对方修为差距,动手不过自取其辱,索性跳脚骂个痛快,指着李盈袖骂声不绝……直到他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叔叔,过于生气,小心伤了肝火!”李盈袖只是轻轻一摆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止住了张如晦的骂声,现在此地只剩她和祁山两人,李盈袖言语依然轻柔,但是神态却露出鄙夷和不耐烦。

    方云舒依然沉默不语,她自有自己的骄傲,不愿辱骂相对,自然更加不可能示弱,只想沉默死去,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李盈袖若是想杀她,为何不早早动手,要等到两百年后,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布下此局?

    “天机……他早已金丹大成!”李盈袖似乎知道方云舒的疑惑,嘲讽的摇头一笑,喃喃说道:“但是却心魔不解,迟迟无法化婴……若不然的话,我何苦如此对你。”

    方云舒微微一怔之后,心中终于释然,暗叹一声原来如此!

    顾天机天赋惊艳,两百年前弃宗而去之时,已经是筑基巅峰境界,拜入八品大宗无双城,成为李沧海的亲传弟子之后,数年就步入金丹真人的境界……

    修士金丹之后,每晋一层都极为艰难,有些修士甚至金丹初期之后,数百年无法进入金丹中期,因为金丹境界不但要淬炼修为,对心性的领悟同样极为重要!

    顾天机为长生大道,不惜抛妻弃女、欺师灭祖,心性自然是一等一的坚韧,向道之心更是有如磐石,突破金丹境界之后,一路突飞猛进,只用了百年时光就达到金丹巅峰!

    但是,随后的一百多年,顾天机修为日深,哪怕金丹已经磨砺得无比凝炼,却迟迟无法破丹化婴……修士突破元婴,不但要经雷劫,还需斩灭心魔,顾天机有心魔,而且无法斩去!

    人心似海,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心魔也不一样,身为金丹巅峰的顾天机,心魔何在自然不为外人所知,但是李盈袖不是外人,她是顾天机的妻子!

    李盈袖知道,顾天机的心魔,不是故主祁山,甚至不是先祖顾天都,也不是他留在祁山的那个孩儿,而是他的第一任妻子,青梅竹马的方云舒!

    心魔,即为心中执念成魔!

    顾天机能够放下祁山,放下顾天都血脉后人的身份,但是他放不下方云舒,所以他放语江湖,敢动方云舒,天机必诛尽杀绝;所以执念日深,终于成了心魔。

    只要方云舒在世一天,顾天机都不可能化婴!

    李盈袖身为妻子,无法旁视,所以出手为丈夫斩心魔。

    心魔难斩,在于因果难去,李盈袖也算煞费苦心,她挑中青囊山徐山陵,就是看中对方新晋宗门,尚未脱去鸡鸣狗盗的机敏之心,所以她上青囊山,收徒传法施恩,不经意告知虚空之海有浮岛一座,上有奇珍,还有……地泪!

    李盈袖从头至尾,从未提及方云舒,甚至连祁山都没提起半句,全凭对方意会,青囊山的盗墓贼,果然不负所望……

    李盈袖深深的看了方云舒一眼,这个女子从头至尾,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最让她佩服的是,哪怕目光所及都没有半点恨意流露。

    可惜,她必须死!

    李盈袖最后深深的看了方云舒一眼,然后弯腰对她一拜,真心实意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悠悠叹息一声,脚步轻抬迈入虚空,身影渐渐消逝不见。

    李盈袖元婴境界,虚空之中只要不遇大险,自可来去自如,接下来已经不需要她做什么,事实上她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找了一处乾坤碎片,斩下其中一角为岛,然后她就回去了,碰都没碰方云舒……

    浮岛之上只剩下祁山二人,等待死亡的来临!

    他们两人都是筑基巅峰的境界,无法以肉身在虚空之中,虽然有浑天甲在身,但是浑天甲不能飞行,而且极耗灵息,如今没了浑天梭休养生息,短暂两日之后,两人的灵宫已经接近枯涸。

    灵宫彻底干涸之后,两人就会死于浑天甲内!

    方云舒心中一片宁静,能够死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倒也不错,只是让张如晦也随她一起,心中有些愧疚:“师弟,是我拖累了你……”

    张如晦口不能言,看着师姐微微摇头,这些年来,他也累了,能够和师姐一起死在这里,倒也清净自在。

    张如晦只是不忿,师姐方云舒忍辱多年,从来都不发恶语,凭什么就成了顾天机的心魔,凭什么就要死去,李盈袖惺惺作态,手不沾血的样子,更加让他觉得恶心!

    好一个高高在上,他人皆为蝼蚁,凭什么!凭什么啊!

    张如晦仰天长啸,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心中一股激昂难以发泄,拔剑在手挑起岛上乱石,剑气纵横来去尽斩成碎,随即剑势催逼感动乱石飞起,排在虚空之中组成一句话!

    李盈袖夺人夫君、惺惺作态,贱妇歹毒!

    这处浮岛是李盈袖从乾坤碎片斩下,岛上碎石虚空不化,组成那句话,悬在岛上久久不散……

    张如晦好像做了一件大事,得意洋洋无声大笑,方云舒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摇头凄然一笑罢了!

    “何人在此,胡言乱语!”原本不可能有人出现的浮岛,突然想起一道少女清越的声音,隐含无尽愤怒传来:“我乃李盈袖之女,何人在此辱骂我娘亲!”

    随着声音响起,一轮月华凌空而来,月影朦胧之中,一架孤崖横架,两道身影笼罩在月影之内,看不清面目,立在崖上乘风而来!

    张如晦和方云舒原本以为必死,想不到虚空之海竟然有人经过,先是大喜过往,但是随即听了月影中少女的话,登时微微一怔。

    此人,竟然是李盈袖的女儿!

    张如晦心中恨极,他口不能言,索性一剑凌空,杀向月影孤崖之下,剑势凌冽决绝,杀机大作竟然是玉石俱焚的秘剑!

    方云舒虽然心如死灰,但是她和张如晦为了探寻地煞,两人走遍天下,斗战默契早已养成习惯,下意识起身御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