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后院书房。

    杜若兰看着自己的母亲,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掉在书桌上。

    孟左是石天佑!

    母亲的话让她差点崩溃,她一直希望石天佑早点回来,但她做梦都没想到,他竟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回来。

    这几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身边的女孩,瞎子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原来自己的等待……一直都是一厢情愿,这种等待……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兰儿,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女人,可能因一个人而幸福一辈子,也可能因同一个人而毁掉一生……”阮清明眼神中有浓浓的痛苦。她不想女儿像自己一样,守着一个不爱的人痛苦一辈子。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杜若兰双眼血红,对着阮清月低声嘶喊,身体因痛苦而剧烈颤抖。

    她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明明知道自己在等他,可他呢?……与另一个女人亲密地牵着手,恩爱地站在自己面前……风轻云淡地看着自己的狼狈与不堪,熟视无睹地看着自己的痛苦,欣赏风景似的看着自己为他流泪。

    能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心中没有你-杜若兰!!!

    “啪!”重重的摔门而出的声音,阮清月感觉整个书房在这一瞬间都抖了起来。

    “她从来没这么大声对我说过话,从来没弄出过这么大的动静。一直都是浅浅的笑,轻轻的走,柔柔的说……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了。”阮清月内心一阵绞痛。

    “都结束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杜若兰高高举起两个黄釉娃娃,仿佛举起的是那一段懵懂而又刻骨铭心的爱。

    爱都没了,留着它们还有何用!!

    “啪……”两个黄釉娃娃变成了一地的瓷片。

    杜若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阮清月静静的站在女儿的身后,没有阻止。

    这个绝望而凄美的背影,像极了十九年前的自己……。

    “你爹马上就要回来了,佑儿回来的消息你最好别让他知道。”阮清月道。

    “他回来了吗?他永远都回不来了……”杜若兰的声音像被判了死刑的囚徒,绝望而凄厉。

    “兰儿,你别这样,也许……也许……佑儿有苦衷……哎!”阮清明想说服自己的女儿,最后发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别说了!爹爹什么时候回府?我答应他说的婚事了!”杜若兰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行!我不同意!你可以糟蹋自己,但请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阮清月厉色道。

    杜若兰肩膀剧烈耸动,拼命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兰儿,我的好兰儿,”阮清月将女儿抱在怀里,“你千万别作贱自己,你知道的,一旦答应了,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妈,我已经毁了!”杜若兰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兰儿,你看这样好么?赶明儿我找佑儿问问,听他怎么说?”

    “你不要去找他!”杜若兰脱开母亲的怀抱,纤腰笔直挺起,“你想让我连最后这点尊严都失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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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天佑从杜府出来,苦思之下,才知自己在何处露了马脚。

    原来,石天佑念杜若兰的“若”字时,习惯性会带一个长长的尾音。第一次叫杜若兰名字时,杜若兰还笑话她,那时两人还小,后来,石天佑一直叫杜若兰“兰妹”,名字便很少叫了。

    阮清月要他背《洛神赋》的第二段,当中有一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石天佑背到这句时,不由得便在这个“若”字上拖上了尾音,这是一种习惯,石天佑当时又怎么想得到这一点。如阮清月单独指着“若”字让他念,亦或叫他念杜若兰的名字,他是万万不会上当的。

    石天佑将个中原委讲给阿莫念听,而阿莫念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你仅靠一张人皮面具就瞒过了她们,那不是你的骄傲,而是你的悲哀。”阿莫念象个哲人,“心中有你的人,既便双眼被蒙,也能凭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认出你来。杜夫人以《洛神赋》来试探你,只不过最终确认一下罢了。”

    石天佑沉默,他知道确如阿莫念所说,心中有一个人,蒙上双眼都可以认出她来。

    “天天,你现在准备怎么做?”阿莫念握住他的双手,眼神出只有深情,没有嫉妒,“我昨晚对你所说的,全是真心话,你该去找她了……”

    我要去找她么?可是……。

    顾思源的话又在脑海中不住盘旋……,石天佑一颗心又慢慢硬了起来。

    希望不是他!如果是……我一样将他挫骨扬灰!!

    石天佑昂起头,腰杆象枪一样笔直挺立,深邃的双眸注视天穹,“杀了张之益,再找到他幕后之人,之后……我才会去见她!”语气淡淡的,没有起伏,但却充满了凌厉与决绝。

    西厢房中,顾思源来回渡着步,石天佑,崔东星,阿莫念,直百病静静站在一旁。

    “这些年来,老夫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外面的形势也越来越不利,”顾思源驻足而立,眼望四人,“现在,黄河以北,大部分郡县都已在杜如山与安思门的控制当中,待到时机成熟,只要登高一呼,必将四方云动,仅靠那些中央军是抵御不了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一支能打仗,打胜仗的虎狼之师!”

    顾思源继续道:

    “这支未来的军队,我称它为天军,而这支天军的统领就由你们几人的一人来担任。”

    “……钱万重正在各地寻找合适的练兵场所,这些场所,杜如山与安思门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

    “打造一支铁血之军,并没有那么简单,一要有能支撑这支军队的钱财,这个我来想办法;二是要募集兵士,购买战马、兵器和设备;三是要联络旧部,加入军队。”

    运筹帷幄,心糸苍生,顾思源誓要与乱臣贼子死磕到底:

    “天佑去河南,联络你父亲当年的旧部-洛阳副将秦仲云。阿莫念回沙陀部,劝说你外公加入天军,东星去华山请张一锤出山。”

    “此次成败的关键,是阿莫念能否劝得你外公加入天军。如能得尝所愿,沙陀部将成为天军的总部,沙陀部地处偏僻,是练兵铸器的理想之地。见到你外公时,请呈上我写给他的书函。”

    “我不离开天天,我要和他在一起。”阿莫念语气坚决地道。

    “……那你二人一起去河南,事情办妥之后再一同去沙陀部落,正好让你外公看看这个未来的外孙女婿,哈哈哈哈……”顾思源笑道。

    ……真是个纯真直爽的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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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

    三更已过……。

    杜府后院,崔东星站在一棵大树下,杜若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他是怎么进来的?没惊动一个府卫,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杜府?”她很惊呀,也有点好奇。

    “你怎么进来的?”杜若兰问道,

    “对于我来说,进入这里……并不太难。”崔东星今晚有点装逼。

    “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啊!”这是发自肺腑之语。杜府,可以说除了皇上的寝宫,是天下最难进的地方。否则当年顾思源救石天佑时,就不会先纵大火,再让钱万重与直百病趁乱救人。

    “只要你有耐心去发现,我的优点还是很多的。”语气方方正正,没有半点调笑的口吻。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发现你飞檐走壁的优点?”杜若兰语气很冷淡。

    “我喜欢你!”

    “哦,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你应该已经知道孟左是谁了。”

    “那便如何?”

    崔东星:“你也看到他身边的女孩了。”

    杜若兰:“那是他们的事。”

    崔东星:“好,那他们同居一室也没必要告诉你了……”

    杜若兰:“关我什么事??!!”

    转身,掩面疾走……。

    崔东星望着渐渐消失的凄美的背影,他知道,自己今晚干了一件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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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府,府门大开,杜如山大踏步进入府内。

    从嵩山回长安,杜如山进了一趟宫,便赶紧回府。

    此刻,他脸阴得象要滴出水来。

    “夫人呢?”杜如山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管家。

    “回将军,这会应该在影香阁。”管家气喘着吁吁地道。

    影香阁-琴房。

    琴声骤停。

    “回来了?”阮清月坐在瑶琴前,背对着杜如山,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

    身后静静的,没有声音……。

    阮清月仿佛又进入思虑空明的状态,纤指轻拨,又弹了起来,弹的竟是一曲《凤求凰》。

    素手拨弦,七根弦在芊芊玉手下愈发的灵活,竟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时而似流水,时而又似春风。音节流亮,情深处便热烈奔放,情浓时又深挚缠绵,旖旎绵邈……。

    “你是卓文君,谁又是司马相如?”身后的杜如山阴冷地道。

    “反正不会是你!”素手不停,琴声连绵,三干恼丝如爆泻下。

    “我让你弹!”杜如山爆怒中一声大喝,“筝”的一声,七弦齐断。他这一声大喝竟将“宫、商、角、徵、羽、文、武”七弦一齐震断,其中最粗的宫弦有八十一丝,最细的羽弦都有四十八丝,这一震之力当真空前绝后,震古铄今。

    “将军好功夫!”阮清月冷笑。

    “我一心一意待你,没想到……没想到……”杜如山指着阮清月的手剧烈颤抖。

    “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说说?”阮清月的声音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好,我问你,你每个月都喝的那种汤,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杜如山低吼道。

    “你都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阮清月道。

    “你好狠毒!难怪总是怀不上,你想让我杜如山绝后吗??!!”杜如山一步跨出,掐住阮清月的脖子,双眼似欲愤出火来。

    “来,来!再重点,掐死我啊!”阮清月一头青丝遮住半边脸,瞪着仍然掐住自己的杜如山,身子往前凑,声音怨愤而凄厉。

    “你疯了,你是个疯子!”杜如山松开手,喃喃道。

    “你给我站住!”阮清月叫住正要走出琴房的杜如山,“我告诉你,想要我再给你生孩子,你做梦!要生……你找别的女人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