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部尚书建侯任河北黜陟使,黜陟使负责巡查当地省州各项事务,建侯从河北出巡归来,上表推荐安思门公直、无私、严正、奉法。皇上听后大喜,遂下诏书曰:“任用此材必定要超出常规的顺序,创立伟大业绩也要超越正常的典制,任河南节度,洛阳大都督府长史,骠骑大将军兼羽林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兼御史大夫,兼平卢节度、度支、营田、陆运、押两蕃、?海、黑水四府经略处置使及平卢、河北转运使并管采访等使。”

    又曰:“国之柱石安思门,河川山兵诞生的瑰宝,威武超群的杰出人才;犹如万里长城,镇守保卫边疆;统军决战必胜,切合古之孙子、吴子的军事思想……从前的旧典,应该像汉祖封功臣那样以山河为誓……”

    吏部尚书建候自然是杜如山的人。上次安思门上表请奏,说梦见杜如山托梦给他,才使他打了个大胜仗,杀了吐谷浑酋长阿克布。事后皇上加封杜如山为定国公,赐宅第一所,安思门此举让杜如山很是受用,渐渐放松了对他的戒备之心。为安抚安思门,特命吏部尚书建候自河北出巡归来时在皇上面前大说安思门的好话,皇上本就宠幸安思门,听后自然对安思门加官进爵,厚加嘉奖,这还不算,又封安思门的两个妻子周氏、段氏都作国夫人。

    石岚死后,河南节度空缺至今,朝中自有多人对此职位垂涎欲滴,最后还是落在了安思门手里。这样一来,河南、河北、两蕃、?海尽数收入安思门囊中,权势越来越大。

    加官进爵几天之后,安思门为感天恩,又进献金银器物、奴婢以及驼马不计其数。安思门皇城的旧房子在道政访,皇上认为太简陋狭小,就在亲仁访另选一块宽阔地,拿出自己御库钱银为安思书另造宅第。并敕令有关官吏要极尽华丽,而不管需花费多少钱财货物。

    皇上对安思门的宠幸越来越高,但安思门并不开心,因为他要实现光复突厥的野心,就必须要铲除自己面前的所有障碍,而杜如山正是横亘在他前面最大的一座山。

    范阳节度府-西水院,安思门玩弄着怀中的女子,女子媚眼如丝,娇喘连连……。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一只耳朵的巫公走了进来,看到安思门怀中的女子,冷冷道:“滚出去!”女子花容失色,慌忙从安思门那弹性十足的大肚子上爬了出来,衣衫不整的往门口奔去,女子长腿雪白,酥胸半露,纤腰一束,确实极美。

    安思门往上扶了扶肚子,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巫公,你看这女子,像不像姬贵妃?”巫公没好气的道:“整天惦记皇帝老儿的女人,你倒是争点气,自己做皇上啊,到时这天下女子,还不都是你的么?”安思门道:“你说的倒轻松,我且问你,要做这皇帝,别的不说,杜如山这关怎么过?”说完以后,又叹了口气道:“巫公,咱俩是自家人,不怕你笑话,我看到他就怕得很,既便看不到,晚上想起也做恶梦,他……他太可怕了!”巫公道:“你是怕他的阴阳符吧?”安思门道:“可不是么?哪天他要是一不开心,在我身上种下个一两枚,不要说做皇帝,只怕之能做个木偶,任其摆布了。”安思门想起被种下阴阳符后的悲惨人生,脸色苍白,浑身不由抖了起来。

    巫公见安思门浑身抖得筛糠一般,知道这个小安子天不怕地不怕,普天之下只怕这个杜如山,心想:须得想个法子,去掉他的惧怕之心,否则大事难成。其实,巫公有此想法,并非始于今日,心中已早有算计,于是道:“小安子,我有个主意,让你不用如此怕他。“你又有何主意?”安思门懒懒地问道,他自己也曾绞尽脑汁,日思夜想怎么摆脱杜如山的控制,可没一样能行得通。以至于他并不相信巫公能想出什么好点子。

    巫公道:“你怕杜如山,无非就怕他两样东西,一是他的武功,二是他的阴阳符,咱们搜罗天下高手,爱财的给其银两,好色的配其美女,官瘾大的许其官职,成立一个“聚贤堂”,咱们一个打不羸他,十个百个呢?压也压死他了。至于阴阳符……如果你万一不小心被种上了,咱们就让“聚贤堂”的高手抢走他妻子,以他妻子相要挟,解了你的阴阳符,既然已经翻了脸,以后他也就没机会再种了。杜如山虽无情无义,但对这个妻子却看得极重……”

    安思门听巫公说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头道:“能抢走他妻子,自然是好的。但要在那老贼府中抢人,无异痴人说梦!”巫公道:“没错!难是难了点,但能否成功,就要看咱们这个“聚贤堂”招缆的都是些什么人了。而且……”,“而且什么?”杜如山连忙问道。“而且杜老贼的妻子也有出府的时候,她每年的三月十八都会去永乐寺烧香拜佛……”巫公道。“哎哟!别闹!”巫公大声叫道,原来安思门听巫公说杜夫人每年三月十八都会去永乐寺,觉得抢走杜夫人的机会成倍增加,一高兴就跳起来去抱巫公。

    永乐寺就在长安城内,该寺香火灵验,祷告祈灵者络绎不绝,日日香客如织。王公贵族太太,商贾豪门夫人们最爱去这寺庙祈福求灵。在此处设伏抢走杜夫人自然比在杜如山家要容易百倍,安思门高兴的手舞足蹈,便笑着道:“巫公,亏你想出这等好主意,需多少金钱、美女、官职,你尽管开口便是!”

    巫公走了以后,安思门心情大好,想起刚才玩兴未尽,便又将那女子召来,一番把玩之后,又行那云雨之欢……。

    距离一个月只剩下最后三天,钱万重仍然没有消息,眼见一月之期转眼即到,顾思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来回踱步,他能不急吗?故友临终托孤的殷切眼神犹如昨日,历历在目,他绝不允许雨依绮有事,绝不!而范奎呢?杜如山要他人头之事,三人对他守口如瓶,顾思源虽于范奎有恩,但也不能让他替别人去死,象顾思源这种人,万万做不出这种事。午膳粒米未进,顾思源已经空着肚子在房间走了一个多时辰了,他仍抱着希望在等钱万重的消息……。

    “大人,大人。”门外传来钱万重焦急的声音。顾思源一个箭步跨到门口,打开房门,只见钱万重脸颊胀红,汗湿衣襟的站在门口,身旁空无一人。顾思源急切道:“没寻到吗?”他看到钱万重一人站在门口,只觉一颗心慢慢沉入谷底。“找是找到了,不太像,我带您去瞧瞧,看成不成?”顾思源道:“你带路,快走!先看看再说!”说完,顾不得换衣服,跟着钱万重往外就走。“大人,我没敢将人往府里带,就放在离府不远的一处宅子里,出府穿过春阳街与石鼓街就到了,骑马只需一顿饭的功夫……象这种找人顶替之事,实在是碰运气,该找能找的地牢都找遍了,与范奎样子很相似的没找着,属下真是无能之极……”钱万重在前面边走边道,语气中满是愧疚。顾思源道:“这怎能怪得贤弟,咱们骑马过去,万一使得也未可知,总之,先去看看再说!”

    两人出了府门,骑上快马,钱万重在前领路,一前一后往那处宅子奔去。来到春阳街拐角处,忽见前面一队人马,莫约二十来人,押着一辆囚车而来,囚车上一名男子手铐脚镣,满脸是血。当先一人见到顾思源,立即下马跪倒行礼,顾思源认得此人叫房子鸣,是杜如山府上曹参事。微微颔首后问道:“这又抓得什么犯人?”房子鸣道:“回大人,这犯人罪大恶极,费尽周折才将其抓获,好像叫什么范奎,在范阳任过骑尉……”

    顾思源脑袋“翁”的一声响,连忙往囚车上望去,细细辩认,果然是范奎。范奎满脸是血,头发蓬乱,两人做梦都没想到会是他,所以乍一见他,竟没认出来。“不可能啊!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抓到他?”范奎救出张一锤后,将张一锤送到河南的半仙镇后,雨依绮就将他安置在了一个绝对安全之地,而张一锤则上了华山。范奎的藏身之处,杜如山的人不可能找得到,在这一点上,顾思源丝毫都不怀疑。所以他不解地死死盯住范奎,范奎只看了二人一眼,装作不识,马上仰头望着天空。

    房子鸣押着范奎走远了,两人仍怔怔站在原地,一时半刻根本回不过神来,心中不停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此刻再去看从牢里找来的那个人,已经是多此一举了。两人发了一会呆,调转马头,往回走去。“大人,范奎被抓,其它那些人会不会有危险?”钱万重道。“范奎不是被抓,而是故意送给他们抓的!”顾思源肯定地道。顾思源心想:范奎藏身之地相当隐蔽,以自己对范奎的了解,一定是谁无意中走漏了风声,让范奎知道了这件事,为不影响全盘计划,他选择了牺牲自己,保全大局。“一定是这样的,他早已将自己这条命交给了大人。”钱万重沉痛地道。

    ……“谁指使你的?快说!”青龙使手中拿着一把三寸长的尖刀,伸嘴添着刀尖上的鲜血,边问边往身旁的朱雀使瞧。青龙使此刻心情好得不得了,自己在河南半仙镇亲自抓住范奎,杜如山让房子鸣押送范奎回京。青龙使一直怀疑范奎救走张一锤,乃朱仙儿暗中指使。现下只要用些手段让范奎招了,朱仙儿也就完了。“朱仙儿,老子得不到你,就不会让别人快活,老子要毁了你!”青龙使心中狠狠道。

    范奎被绑在一个圆木制成的十字架上,上身赤裸,张开的双手被捆在圆木上,满脸是血,头发湿漉漉的仍在滴水,双眼下垂,浑身抽搐。显然被青龙使连施酷刑昏了过去,接着又被人用冷水浇醒继续铐问。

    杜如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皱着眉头,他根本不看范奎,只是目不转睁的盯着朱仙儿。青龙使见范奎还如刚才一样,双唇紧咬,一声不吭,便气急败坏地道:“上四钉穿甲!”旁边立刻有人拿来两大两小四个铁钉,小的大约三寸长,大的长达五寸。“四钉穿甲”这个酷刑是青龙使发明的,就是以四个长钉穿透四肢,将受刑之人钉于圆木之上。

    两个较小的铁钉不是钉入手掌,而是从手腕脉搏处钉入圆柱,大的铁钉则从脚踝处钉入。受刑者在手腕脉搏被钉的过程中,连接肩膀的肌键会断裂,迫使受刑者靠背部的肌肉让肺部空气流出来进行呼吸,这样一来,背部就必须离柱,全身重量就只能靠双脚的铁钉来承担……这是最残忍的一种刑法,受刑者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后方才会死,而整个过程因疼痛剧烈,又会让意识清醒无比。

    一人正要将当中一个小点的铁钉钉入范奎的左手腕,只听杜如山道:“且慢!让朱雀使来!”

    ……从进入这个房间看到范奎开始,雨依绮就知道,自己今天将接受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考验。哪怕只是自己一个眼神的不妥,都会落入杜如山的眼中。范奎受审当中假装不认识她,还凶狠狠的问她是谁,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在告诉自己,为了顾大人,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怎么办?怎么办?”雨依绮不断问着自己,她想过拼死一搏救下范奎,但这只是多搭上自己一条命,还会坏了顾叔叔大事。

    但是,现在!杜如山要自己拿起手中的铁钉去钉范奎的手腕,雨依绮又如何下得了手?但自己还有别的选择么?雨依绮深吸了一口气,往范奎走去……“手不能抖!脚不能晃!千万不能流泪!”雨依绮不停地告诉自己。

    杜如山看着雨依绮眼若深潭,不露声色,四平八稳地走向范奎……左手拿钉,右手拿锤,狠狠往他左手腕钉入……。

    这哪是一个少女所能承受的,此时她的内心如同十字架上的范奎,在承受着最痛苦的煎熬。

    “可以了,应该不会怀疑了。”雨依绮告诉自己,慢慢往范奎右手边走去。左手铁钉钉尖向内,心中在计算范奎脖子所能伸长的距离,当二人即将擦身而过时,范奎大喝一声道:“死妖女!你敢钉我,我要咬死你!”说完伸长脖子去咬雨依绮的右耳,却趁势将脖子从钉尖前划过,雨依绮身子右偏,左手手腕反向用力,只见一股血线从范奎脖胫激射而出,范奎哈哈大笑道:“死妖女!还想钉我?没门!”话刚落音,脖子一软,立时气绝。

    原来,在杜如山让她去实施那“四钉穿甲”的酷刑时,雨依绮就已经差不多做出了决定,在她以铁钉钉范奎左手手腕时,范奎低声对她说的“杀了我!”三个字,让她更是痛下了决心。是的,既然非死不可,又何必让他死前再受那非人的折磨?现在自己能帮他的,就是让他尽早解脱。

    雨依绮往范奎右手边而行时,铁钉钉尖向内,再以袖口相遮。范奎做势咬她右耳时,雨依绮假装闪避以身子挡住杜如山视线,左手手腕反向用力,钉尖锋利无匹,两下一使劲,胫上大动脉立时划断……。

    杜如山看了看已然死去的范奎,又看了看范奎面前那张冷酷而妩媚的脸,头也不回的走了。青龙使狠狠的看了一眼雨依绮,丢下一句:“拉出去喂狗!”也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