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颍浑身一抖,惊恐地看着曹老太后。接着哀求似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高太后。

    皇帝最怕的是什么,除了别人的造反,还有一样东西最令皇帝愁得连饭也吃不下那就是未知的先帝遗诏。

    在以仁孝治国的朝廷,对先祖的尊敬必不可少,下到贫民,中到大臣,上到天子,莫敢不敬。

    而先帝留下来的诏书,甚至比当今天子的命令还要令人不敢不遵。有着遗诏在手,足可下罢群臣上立天子!

    赵殒害怕得全身颤抖,他甚至想扑上去把遗诏抢过来一看究竟,但是在他面前的是曹太后,这个手腕强硬的太后,谁在她面前都不敢造次。

    他只能向高太后求助。

    高太后心里也惊骇莫名,她从没听说过先帝留下什么遗诏,而曹老太后却隐藏得这般深,都六七年了才拿出如果不是今天她主动拿出,那么谁会想得到先帝爷留下过这么一个东西?

    她也不敢放肆,一想到先帝与当今天子都不是仁宗的子嗣,作为仁宗的皇后,曹老太后对于天子的废立最有言权了。

    先帝留下来的诏书,该不是废立天子这方面的内容吧?

    高太后毕竟比赵颍要沉稳些许,深吸几口气后稍稍平复情绪。强笑问道:“娘娘,这诏书,是,做什么的?”

    赵颍更是眼巴巴地看着曹老太后。

    曹老太后把他们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当然也清楚他们怕的是什么,不由微微一笑,道:“你们放心,诏书哀家已经看过了,与你们无关,与皇位也无关

    赵殒与高太后闻言皆是大嘘一口气,提到嗓子的大石终于放回心里,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轻松。

    曹老太后拍拍锦盒,回视说道:“今日哀家让你们知道有这个诏书,并不是就交给你们了。也许这个诏书根本不必让它有见到天日的时候。只不过哀家怕自己一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来不及交代会误了先帝临终的嘱托。太后,如果哀家有什么不幸,这诏书就交由你保管了。”

    “娘娘鸿福齐天,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高太后赶紧表态。“先帝遗诏这等重要之物,儿媳并不敢染指

    话是这样说,不过心里更是轻松了几许,老太后愿意把诏书交到她手上,那么也就说明这道诏书并不是针对他们母子了。

    曹老太后却是笑道:“哀家刚才说了,没有人能够真年不死。哀家交代你,也不过是预防万一罢了。”

    “这高太后为难地看向自己儿子,赵殒轻轻点头,她才继续说着,“那儿媳就谨遵娘娘之令了。”

    曹老太后点点头说道:“记住,诏书就放这床角,哀家毒后就由你保管。当然,如果哀家有幸活到那个时候,这道诏书哀家会让它跟着去见先帝。”

    赵殒忍不住问道:“娘娘,您说这诏书并不需要用到,那是怎样的情况呢?”

    曹老太后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交代说道:“太后,你也记住了,如果那个沈欢在三十岁之前做不到参知政事,这诏书你就可以一把火烧了它。如果沈欢在三十岁之前坐到了参知政事、枢密使、平章事,三者之中有一个他因功晋升的话。你就当众宣读诏书。切记,切记。”

    曹老太后说得很仔细认真,赵殒与高太后却感觉极其诡异,先帝诏书,怎么与沈欢扯上关系了?

    “娘娘,这个”高太后想问却又不敢问。

    曹老太后叹道:“官家呀,处理朝政不能感情用事,唉,你总是不听。三司使既然已经确定,哀家也无计可施,总不能让你出尔反尔,朝令夕改,也非朝廷之福。

    告诫无用,哀家只能让你们提前知道有这么一道诏书存在,也算为往后先做准备吧

    赵殒点头说是,却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

    曹老太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锦盒,也觉得异常沉重,对它甚至有着淡淡的惧怕与可惜之意,暗叹一声,心说希望今生都不用打开这盒子吧。

    ,

    赵的不安了。

    他心里深深地愁虑,有对朝政之事的烦恼,更多却是曹老太后手中的那一道先帝遗诏。

    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皇还留了这么一手!虽然曹老太后明说与他无关,不会牵扯到他的皇位,但是这总是心中的一个梗,想不通,当然心里也就过不去。

    作为天子,对于遗诏之类的东西天生有着莫名的恐惧。这是与天俱来的心理反应,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迷糊了半天,夜里也辗转难眠。他做了许多噩梦,醒了几回,脑子纷乱,了几次脾气。他甚至起了派人潜入慈寿宫偷盗诏书的心川”一过泣念头测打起就给他灭了回去六泣事曰败露糊确代八

    怎么可能不败露?曹老太后把诏书放在床角那么多年一直没事,一说给他们母子知道就不见了。这不是明着告诉她是他们其中之一做的么?

    不行不行,这不是身为子孙辈该做的事!

    一夜愁烦。翌日天蒙蒙亮,赵顾就翻身起床。

    又该是早朝的时候了。

    ,

    初八这天沈欢也起了个大早。

    五更方过他已经梳洗完毕。

    这一晚他也睡得不是太安稳。一想到要参加今天的早朝,他就激动兴奋。若是平常的早朝,他除了困意还真没多少漏*点。

    不过今天是例外,是他次以三司使的身份参加早朝。

    对于第一次,无论男女都是既忐忑又期待。

    三司使是实权与尊贵的象征,参加早朝,就不是他以前那样远远地站在后边,只能听到前面之人的些须声响。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到大殿之前,与宰相、天子等人实打实地议事!

    福宁殿依然雄壮庄穆。

    百官陆续从宫外进入,碰着了沈欢,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天子信任大臣,纷纷过来打上招呼,也不管沈欢认识不认识。

    在沈欢给大家奉承得晕了头的时候,司马光等人终于进来,总算替沈欢解了围。

    这时候,进了大殿,没多久就传来天子上朝的呼声。

    百官山呼万岁之后纷纷列位。

    因为这次是召开应对大宋周边战事的早朝,百官罗列,枢密院与翰林院都过来了。

    站在大殿之前的是宰相司马光、枢密使文彦博,之后是两位参知政事,下来是三司使、御史中承与几位老资格的翰林学士,再下才是知制诰、御史、武将等百官。

    沈欢好死不死就站在王安石的导后,翁婿同朝,倒也让百官注目。

    议事的这一玄,沈欢心里涌上了神圣的成就感。

    今天的议事就是大宋边事,因为交趾寇边之事早已传到众人之耳,朝廷也不隐瞒;另外西夏因为常年与大宋打仗,更无须隐瞒。赵殒与枢密院把吐蕃与契丹两地战事隐瞒了下来。免得众个大臣慌乱。

    除了知情人外,大家议论这两件事的时候倒也热烈。

    最后以文彦博的主意,西夏人那边遣陕西安抚副使高遵裕主持,广南西路则火派遣内殿崇班统领高士林过去主持边事。

    高遵裕、高士林是叔侄,是将门世家,前者是如今高太后的叔叔,后者更是高太后的胞弟,身份尊贵得紧。高遵裕算是高家一个比较会打仗的人,一直在西北做统领。高士林如今也够成熟,还是进士出身,倒也有资格主持地方了。

    文彦博让他们两人出面主持,经过了深思熟虑:高遵裕一直在西北,也参与过几次与党项人的战争,熟悉边事,朝廷支持力度够大的话应该可以与党项人对抗;交趾人朝廷一向不放在眼里,如今更是暗地力制出灭国之策,这方面有郭逡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出动,应该也可以成功。那么,主持广南西路之人倒显得要求不用过高了。

    高士林出家将门世家,当然也有两把刷子,这些年高太后因为避嫌没有升他的官职,一直在内殿窝着。让他到广南去,在这个十有**会胜利的战事上也算是混个军功,到时奖赏名正言顺,权当给他的补偿吧。

    这样既可让太后欢心,又可以交好高家,还让天子满意。一石三鸟,文彦博这个老谋深算之人算盘早打得劈啪响。

    这两个人选虽然让一些朝臣有一点异议,不过文彦博支持,天子同意,宰相又不说话,其他人反对有什么作用?

    敲定这两事之后,文彦博又找了个借口,让枢密副使冯京代表大宋朝廷出使契丹。

    在朝堂上,沈欢总算见着了这个一脸稳重的三元及第者。

    这个百年一见的广西人其实更愿意到他的家乡广南西路去安抚。不过文彦博早已交代过他契丹之事,这次倒也没有推辞,爽快地接下了这一重任。

    诸事商议妥当,赵殒稍稍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退朝了。

    就连沈欢也觉得事情完毕,心里琢磨退朝后到三司衙门去坐镇一会。

    就在殿上太监要吆喝退朝之时,百官之中闪出一人,站到了大殿之中。

    众人一看,赫然是谏议大夫那绾!

    沈欢与司马光等人见状眼角微缩,心里一突,大生不妙之感。

    “陛下,臣还有事启奏”。邸绾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响起的时候是那般洪亮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