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少骢躺在那里,看到大力丸一刀杀死了黑衣武士,不由得内心生出一种敬意。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一直对这个“父亲”怀有成见。直到今天,那种战场上血性的拼杀,才让他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男人的另一种魅力。

    只是,大力丸的穿戴,着实让龙少骢哭笑不得,可能是由于出门太急,来不及穿好衣服。大力丸上身只套了一件残破的牛皮护甲,着胳膊,下身只有一条xiǎoxiǎo的兜裆布,只盖住了要害部位,活像一个相扑的勇者……

    但不管怎么説,是他救了自己的命。此时,大力丸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正微笑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关切,还有一份看到儿子有惊无险的欣喜。

    龙少骢也站了起来,第一次对这个自己讨厌的的男人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相当短暂,短暂到只这一次,就成了永恒。须臾之内,惊恐的神情便重新占据了龙少骢的面孔……

    他看到正微笑着向自己走来的大力丸,突然一个前扑,扎倒在地,背后多了一支细长的雕翎箭……

    龙少骢惊恐万分,大喊一声:“爹!”立即跑上去,抱起大力丸。

    大力丸口吐鲜血,将一把刀鞘漆黑的太刀递给龙少骢,説道:“儿子,老爹恐怕要……咳咳,记住,咱家祖上乃是平安时代的大将军源赖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给祖上丢脸……”话为説完,又吐了一口血。

    此时,龙少骢已经流下了眼泪,虽然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但毕竟因救自己而死,而且对方始终把自己当成儿子对待,刚才那口“爹”着实发自内心。

    大力丸喘息了一下,继续説道:“这是咱们祖上的宝刃童子切,为父又找了回来……记住,一定要恢复我们家族的荣耀,保护……保护好你的母亲……”

    话一説完,只见大力丸脑袋猛然向下一沉,没有了气息……

    木本xiǎo太郎为同伴报了仇之后,索性看着眼前这对父子上演一场凄惨的生死离别。对于他而言,一条生命就如草芥一般,像他这种每日把脑袋撇在裤腰带上的人,从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此刻,他正在轻蔑的凝视着眼前愤怒年轻人,见对方拔出一把二尺多长的太刀,闪着硕硕寒光,不由得心中暗暗一惊,赞道:真是一把好刀,可惜它马上就归我了。

    此时的龙少骢已然怒火中烧,只觉一团热气随着自己的愤怒而上升,屯于丹田,不住的鼓胀……

    看到对方跳下马,掌中擎着长枪,朝自己一脸轻视的走来,龙少骢所有的恐惧都瞬间转化为了冲天的怒气,这里面有愤恨,有仇恨,更有深深的羞愧……

    心中的怒气越来越胜,胸口的真气也随之越来越烈,龙少骢突然感觉,随着这口热气的不断上涌,浑身愈发燥热,像是有股力量不受控制,想要破体而出,不由得大喝一声,一道红光迸发,直射天空,身子瞬间弹起,举刀劈下……

    木本xiǎo太郎被对方突然的暴怒吓得倒退几步,他从来未见过这样的眼神,血红血红的,像是要喷火一般,让久经沙场,看惯死人的他居然心生怯意,尤其是那道红光,可怕、恐怖、阴森,如同来自地狱一般……

    “啊”的一声惨叫,木本xiǎo太郎恐惧的忘记了做出反应,瞬间被劈为两半,临死前,他的心中还不由得的赞叹:好恐怖的力量,好锋利的刀……

    这股力量,这道红光,不禁瞬间斩杀了xiǎo太郎的性命,还惊扰了远在御岳山上的两个人……

    一个红发披肩,面容俊俏,正在疗伤的少年,心中猛然一惊,站起身,迅疾向洞外飞去……

    一个青袍道士,打坐在南宫大社内,忽然见门前降妖旗无风自展,猎猎作响,面上陡然一喜,拿起法杖,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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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少骢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感觉浑身酸痛,像是一瞬间耗去了所有力气。第一次杀人的感觉,让他内心茫然,接下来,竟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唰”的一声,龙少骢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一把套住,还未等缓过神来,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量向后一扯,瞬间摔倒在地……

    套住龙少骢的武士骑在马上来回飞奔,不时有同伴为其呐喊助威,战马抖着鬃毛,甩开四蹄,荡起一路尘土……

    可怜的龙少骢,让绳子紧紧勒住脖子,被战马拉着在地上来回驰骋,身上衣服瞬间被磨成条条碎片,露出了柔弱的皮肤,在地上蹭出斑斑血迹……

    几圈下来,龙少骢已经感觉喉咙窒息,眼仁发白,巨大的惯性,让他毫无反抗的余力,眼中湛蓝的天空,逐渐由蓝变灰,直到最后黯淡无光……

    就是龙少骢已经渐渐失去直觉,濒临死亡之际,却听“扑通”一声,骑马武士硬生生栽于马下,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羽箭,正中他的太阳穴……

    正在为其叫好的野伏,突然一楞,看见从村外斜刺里跑来一匹银鬃白马,马鞍桥上端坐着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紫衣少年。

    只见这名少年,生的眉清目秀,乌黑的头发向上梳成发辫,一对剑眉下,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地格圆润,穿一身紫色直垂,外套杏黄色秀丽羽织,显得既精神,又漂亮。

    少年勒住马,瞧了一眼躺在地上,不住咳嗽、缓气的龙少骢,便一催坐骑,直奔抢劫的野伏而去……

    紧接着,后面又跑来五匹战马,马上的人大声高呼:“快,保护少主,不能让少主受到伤害。”

    月比野宏将长刀横在马上,看到来的这伙人服饰华丽,装备精良,每个人的衣服上还绣着一枚金色木瓜纹家徽,嘴上冷冷一笑,心道:真是冤家路窄。转身立马向随从命令道,快发信号!

    只听“吱”的一声,一只羽箭带着火焰,飞到空中……

    月比野宏抬头看了一眼,一催胯下坐骑,抬刀直奔少年而去。

    紫衣少年一看对方战将冲自己而来,毫不惧色,自腰间抽出太刀,马不减速,直迎上去。可他身后的几匹马比他还快,眨眼间就超过了他,各抽兵刃直奔月比野宏砍去。

    煞那间,几匹战马就乱战在一处,紫衣少年被挡在外面,一时插不上手,急的拉着战马来回直转……

    龙少骢忍着痛,挣扎着慢慢站起来,双手不住的揉捏脖子,刚缓过神来,却看见从村后又跑来二十几号人,有的骑马,有的步行,都拿着兵刃,一个个凶神恶煞。

    这队人马是月比野宏提前隐藏好的伏兵,为的就是预防不测,这种办法是他们下山抢劫,常用的计策。

    龙少骢经过刚才的鲜血和杀戮,已经逐步适应了战争的场面,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便重新恢复了理智和勇气,大喊到:“快到这边来,有敌人从后面进来啦!”説罢,拎着太刀就跑了过去……

    听到他的喊声,吉丸、山口、田边和一部分人也向这边跑来。此时的山口脸上还带着泪痕,双眼冒火,行动起来迅捷无比,父亲的惨死激发了他体内无限的潜能。

    地侍所用的粗制竹枪虽然不够锋利,可对付骑兵还是占有一定的地利优势。由于距离长,直接抵住马颈,可以有效的阻止战马进攻;而对付步兵足轻,则有拿着长刀、短刃、棍棒的人来应付。

    一时间,这群“乌合之众”虽然不能将野伏驱赶出去,但也迟缓了他们的进攻速度。

    那边,相原凉仍在指挥着众人保护着村中老幼、妇女,宫本无二也且战且退,到了相原凉身边,有了他的帮助,相原凉的压力剧减,但由于分了一部分人去抵挡后村新来的野伏,这边马上又吃紧起来。

    月比野宏被三个武士围在中间,却毫不惧色,一把长刀左挡右砍,舞得风雨不透,一时不落下风,却也很难突破重围,和外来的弟兄会合。

    他的随从也把紫衣少年和另外两个武士围在中间,虽然受到两名武士的刻意保护,但少年毫不退却,积极进攻,太刀左右开花,不时有人被砍翻在地。

    紫衣少年这一拨人训练有素,战斗力最强,无奈人数太少,一时还无法改变战场的局势。

    随着时间推移,战场的优势又慢慢开始向野伏倾斜,除了紫衣少年这边处于势均力敌之外,村口截杀的龙少骢和保护老幼的相原凉等一众人,已经都开始显出颓势,不住向后退却。

    龙少骢带领的这群人,不断有人倒下,他们越退越快,眼看就要被野伏冲散。龙少骢凭借宝刃锋利,左砍右杀,和吉丸等人,堪堪维持着局面。

    就在龙少骢心急如焚,渐渐感觉不支的时候,忽听后面隐约传来“啊”的一声,接着有人喊:“媚子,媚子……”

    “快来人,救命……”

    龙少骢和吉丸同时回头一看,却是相原凉那边率先支持不住,被敌人攻破一个缺口,从他这里一冲而入。相原凉被一名武士一刀割破了喉咙,惨叫一声,栽在了血泊之中……

    吉丸一看父亲被杀,顿时痛哭失声,大喊着向父亲跑去,龙少骢这边的防线经此突变也瞬间土崩瓦解,野伏援军齐刷刷冲进了村子,又是死伤一片,哀嚎遍野……

    龙少骢此时还顾不上这些,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他,分不清主次,丢下防线不顾,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一个身着黑色具足的武将。只见他从相原凉死后的缺口冲进去,一把抓住了媚子,横放在马上,跑向了村口。

    看到媚子被劫持,龙少骢不顾一切,拎着太刀,横在了那名武将的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