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打算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件事搞清楚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接通后,里面传来个冷淡的声音,“我是李道。”

    那个小警察?

    紧接着。他第二句话是,“你爸妈醒了。”

    40分钟后,在医院的病房里,我爸跟我妈抱着我哭成一团。我给他们扯了个谎,大意是说我当时在派出所里一口气没上来,假死了,在停尸间里被冷气一激,就又活了过来。我爸妈在停尸间门口就被林洁瑛给弄晕了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失踪了。我事先把李道请到走道里给他递了两根烟,拜托他不要多给我爸妈说什么,他虽然语气冷冷的,但还是答应了。

    说起来。我现在对这个小警察倒是挺有好感。起码挺尽职尽责的。看到他额头上缠着的纱布,有点过意不去,我假装寒暄的问了句,“怎么了?”

    他显然想起了我拿酒瓶砸他的事儿,眼里浮现一抹怒色。随即估计又想起自己偷偷潜伏在我窗户下面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就咳嗽了两声把话题岔开。

    随后,医生过来给我爸妈又做了次检查,确定没什么问题就让他们出院了。交住院费的时候那五位数的金额把我妈惹毛了,她要大闹医院的时候被我拦住了。我现在有毛子这个财神爷在身边,不缺钱,很豪爽的就把医药费付了。

    “娃啊,你现在虽然赚钱了。也要省着点花。妈没事,以后你别为妈花钱了。”我妈摸着我的头说。我眼泪有点想涌出来,强忍着,点点头。

    困扰我多时的死亡人口身份也在这天终于解决。李道带我到公安局开了撤销之前死亡证明的文件。负责开出这个文件的大姐像是看到恐龙一样,还拉着办公室的其他人一起看我。身份证没这么快能办好,就先给我开了个临时身份证,两个月后领正式的。

    他们提出要看看我在北京住的地方,我就带他们回了家。因为暂时没想好怎么给爸妈解释毛子,我只得让毛子先出去玩两天,他倒是很乖巧的抱着我给他买的哆啦a梦公仔就跑出去了。

    “你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啊?真奢侈。”

    现在刘晓莉,马建国都死了,二狗还在云南没回来,这四室两厅的房子只住我一个人,倒也宽敞。我含含糊糊的说是跟人合租的,他们目前都不在,你们可以随便挑屋子睡。

    看到我平安无事,我爸妈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他们不喜欢北京噪杂的环境,在我陪他们逛了两天故宫长城之类的地方后,他们就决定回老家了。因为之前家里也是开饭店的缘故,最后一顿饭我爸想到北京城里饭店比较多的地方去看看,我自然想到了簋街。

    他们是半夜的火车,我带他们去簋街的时候是下午5点左右,但这个时间点饭店门口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龙。看着那队伍,我爸妈眼都有点发直。

    马迭尔冰棍、烤全羊、九宫格火锅、烤猪蹄、西瓜火锅、卤煮、聚点串吧、麻辣烫、羊蝎子……在这1000多米的街上好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饭店鳞次栉比,街上的食客也摩肩擦踵。根据我的目测,这儿每天得有破十万人来就餐,不仅有北京的老饕,每天还有从外地慕名而来的。

    我有次就想,如果这些饭店的老板们齐齐被人控制,在食材里给人放下慢性毒药,那几年过后毒药一起爆发,得死多少人啊?

    原谅我的性子就是这么黑暗,况且想想也不犯罪。

    好吃的东西虽多,在这条街上能力压群雄的食物,也就是小龙虾了,其次是牛蛙。

    到了那家最有名的吃这两种食物的那家清真店,我们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终于吃上了。

    “香,真香。”这是我爸的评价。作为一个对吃很挑剔的人,他年轻时候当厨师,后来又自己开饭店,能让他给出这个评价,不容易。

    “是不是放了大烟壳?”我妈问。之前我家开饭店的时候,接触过不少餐饮行业不能见人的东西。比如地沟油,比如罂粟壳。我们虽然没有用,但是同行里面用这个的太多了。烧菜的时候里面放点罂粟壳,能让人上瘾,越吃越想吃,几天不吃就馋得慌。

    “不是。大烟壳我能吃的出来。”我爸闭着眼,慢慢品味着。“四川产的牛蛙,灯笼椒,干豆粉,色拉油,胡椒粉……这配料和我做的也没差别啊。”

    他又夹了两筷子放嘴里慢慢嚼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怎么了?”

    我爸说,以他走南闯北吃过各地美味的舌头,基本上菜里放了什么东西,他一吃就能尝出来。这道牛蛙里面的佐料,绝大多数都和他在其它饭店,包括他自己做的一样,但是味道却远远超过他们做的。

    最重要的那味添加剂,他吃不出来。并且,他很肯定,不是已知的任何添加剂。

    被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了样东西--尸油。

    我小时候看的地摊杂志上,曾经写过个很惊悚的故事。一家饭店炒的菜特别香,每天顾客盈门。竞争对手派人卧底,花了大力气才调查清楚,原来这家饭店老板是用尸油炒菜,所以有奇香。

    这个联想出来后,望着那金灿灿的牛蛙,我再没了胃口。看我不吃了,我妈忙问我,我把心里想的给他俩说了下,我妈给了我一个爆栗。“你那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呢!从小就胡思乱想的。”

    “没准跟他说的差不多……”我爸若有所思。我妈吓了一跳,骂道,“你俩都疯了!吃饭的时候说这么恶心的东西!”

    接下来我爸说的话更让我妈有骂人的冲动。他说,想在北京多呆几天,潜伏在这家店里,翻检下店里的垃圾,甚至装作打工的潜入这店里,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的。

    我知道我爸心里一直有个梦,想把我家的饭店重新开起来。我家的家底就是靠我爸妈之前开的饭店撑起来的,但是在非典那年过后,他们把原有的店面卖出去了,此后再做什么生意都不顺。有时候,开店真是要讲运气的。

    我爸笃信,把这店的手艺学会,回到老家开家同样味道的饭店,再挣点棺材本不是难事。这不仅是钱的问题,更像是一种执念。

    “我不同意你俩发疯。我们一会吃完就去车站,再晚就赶不上火车了。”我妈是很现实的人,一生规矩,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爸是犟牛脾气,想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木长农圾。

    “啪!”盘子在地上摔成了八瓣。店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们这桌,我把气得摔盘子的我妈安抚住,对我爸说,“其实你也不需要那么辛苦。”

    “什么意思?”

    三个小时后,他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他眼睁睁看着我妈在自己面前睡过去,然后我们把她带到附近的小旅馆睡下,接着又回到了簋街上。我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后厨,过了不久,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厨师眼神呆滞的跟着我走了出来。

    “想问什么,问吧。”我拍拍那大厨的头,“他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迷晕人的手段了?”我爸睁大了眼。我编了个理由,说是跟个厉害的催眠师学的。

    我爸忽然拍着我的肩膀。“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多问。但是,你答应我,不要学坏。”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本来想点头,但忽然想到,我现在恐怕也不算什么好人,不仅不是,连纯粹的活人也算不上了。

    良久,他等待的我的回复也没有出现,我不想骗他,只有以沉默应对。

    再次重重的拍了拍我,我爸把脸转向那个大厨。

    “你们这家饭店的菜这么好吃,是添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那胖厨师缓缓的点头。

    “添加了什么?”我爸的呼吸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