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县太爷王贸,却也值得一提。王贸本是南直隶扬州人氏,十五岁身得秀才功名,弘治三年参乡试得中举人,弘治五年入京摇身一变成为当年殿试排行三十六的进士。为官九年,民间口碑俱佳,至今掌一县之印。可不要小看的小小的七品县令,在当时很多身负举人功名之人,一辈子也坐不到这个位置,许多举人老爷,至死也不过是一个八品小官。明朝的一县之令等同于后世的县委书记、县长、法院院长、公安局长。可以说这一亩三分田上,对很多一辈子没离开祖地的小民来说,县老爷就是天。这不前些日子,打京城来了一个大官,路过城北外的一个村子,对当地农民言明身份,好似什么兵部郎中,可把那些农民激动坏了,一个劲地拉着他说:郎中,那你是会治病咯?我家那婆娘也不知怎的,打前天开始就浑身乏力卧床不起,你得好好帮我看看。

    当然这个笑话只是说当时社会交通信息闭塞,升斗小民们一般只认当地现管,可不知道什么阁部大臣。

    话回正题,昏散之后,县衙的后花园,宴亭之中已备好了酒菜,色香四溢,静待来客。

    “少爷,老爷在二堂等候,喊你一同入宴。”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在王谦房门外恭敬道。

    “好的,稍等片刻,我这就来。”王谦房中传出声音。

    一会儿,王谦从屋中驶出,理了理这让他很不习惯的古装长袍,吩咐道:“头前带路。”

    歩至二堂,王贸及林、杨二人已在等候。

    “谦儿,你来了。”王贸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微笑道,“现感觉如何?身子已无恙否?”

    “父亲,孩儿已无恙,让父亲牵挂,心中愧疚。”王谦拱手道。

    “哈哈哈,好,无事便好,来谦儿,见过你杨叔叔,林伯父,哦,还有陈师爷。”

    王谦转身看向坐在客座上的三人,再次拱手恭敬道:“见过杨叔叔,见过林伯父,陈师爷。”

    在王谦的记忆中这二人一人是这永清县的主簿杨志,即使王贸的同僚,也是好友。另一人则是这永清县中的豪绅林永全,两年前落户永清县,因乐善好施,平易近人,在这城里百姓中口碑甚佳,被称为林员外,虽不在朝中为官,但是却凭自身能量帮衙门办了不少大事,也是王贸的至交好友。还有一人名为陈临常,是这永清县的师爷,所为师爷,相当于法院的书记员,在古时候多了一项给县老爷出主意的工作,也可以理解县老爷的秘书。

    “哈哈哈,贤侄无恙便好,这些日子我与你父亲可是操碎了心,你小子可真的把我们吓坏了,你父亲整日念叨着年过四旬还未抱上孙子,贤侄又伤了神智,这可如何是好,这下好了,小侄日后就给他生上四五个胖小子,让你父亲卸甲田园,给你带娃儿去,哈哈。”杨志摸着胡子笑道。

    眼前杨志黑脸,络腮胡子,身材矮小,下巴尖细,眯着小眼。见此,王谦微微皱了皱眉头,在他的感觉里杨志此人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之流,虽总是笑呵呵,王谦还是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些许阴冷之息,却又说不上什么味道。而其边上的林永全着装一身棉质青衣,个头挺拔,五官端正,动姿大气,身行圆稳,这面容倒是与杨志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兄为人和善,为官造福一方,爱子也是富贵有福之人,我等也不必忙于操心,杨兄,贤侄初愈,就不要开与他玩笑了,依我看,这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尽早入院,把酒言欢,也算是为了小侄之喜,庆上一庆,呵呵,不忙你们说,我这五脏庙可是早有意见了。”林员外托掌笑道。

    “哈哈,林老哥所言极是,来,这边请,这边请。”

    王谦四人行至后园,宴亭之中,王贸入座主位,杯中之物自有仆人们续好。王谦看着这一桌子精致非常香气四溢的酒菜感慨万分,曾几何时,他还在跟部队里的战友们每天吃着大锅饭,如今竟日日都可以尝到五百年前大厨的精湛手艺,真的人生恍如梦寐。

    闲谈片语,王贸一举酒杯道:“林兄,杨老弟,今天此来第一件事是庆祝犬子谦儿病愈,不瞒你们说,为兄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开心了,来,大家干了这杯。”

    “大人,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大富大贵,又岂是林秀才那等薄命之人?要我说,那游湖的小船虽意外翻沉,可是大人家的大船那是稳如泰山呀,哈哈哈,大人这杯我敬你。”只见陈临常说完话仰起头一饮而尽,面上还挂着笑意与红润。

    “好!师爷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就借你吉言,我也干!”

    林秀才原是王谦好友,那日游湖就有此人在场,两人吟曲作对,好是潇洒,可不想游船翻沉,众人落水,林秀才就因此事救抢不急,一命呜呼,此前的王谦也因为这次事故消失在了这世上。

    “师爷说得好啊,似林秀才那等薄命无福之人怎可与我家贤侄相提并论?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谦儿贤侄腾达之日指日可待,来,谦儿贤侄,我也敬你一杯,你大病初愈,随意即可,呵呵。”

    杨志还是挂着他那职业化的笑容,不过在王谦看来他的笑里总藏有奸诈,让他很不舒服,不过想归想,王谦还是忙站起身来,双手托起杯谦道:“杨叔谬赞,小侄不敢,小侄大难不死,今后更该习得本分,为父分忧。”

    “好!我儿乖巧,有我儿这句话,为父深感幸慰,你娘走的早,为父陪你的少,希望你以后能做一个对朝廷,对百姓有用的人,明年的乡试大比若能一次中举,哈哈,我儿十八岁就成为举人老爷,那为父可是脸上光彩无限了。”王贸抚着下巴开怀道。

    “大人说的是,当时大人不过而立之年就身中举人,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公子饱读诗书,定能一鸣惊人。”陈师爷摇着扇子说道。

    “小侄为人机警,满腹经纶,十八岁中举,我看也不是没有希望,贤侄,你就给你王兄表个态,让他高兴高兴,哈哈。”林永全笑道。

    “孩儿遵从父亲教诲,谨记在心,定当努力,考取功名。”

    如此答应,王谦心里可是乐了,自家人知自家事,别说中举了,他现在的水平就连做一个秀才都不够格,作为后世来的他要说写毛笔字,可能许多街头小贩都要写的比他端正,再说了,这时候人们写的繁体字行书楷书也比后世差别大多了,开玩笑,后世的学校可不会教这些。我们的王大少爷身于这年代,纸笔上可算是一个正宗的文盲。

    “今天此来第二件事,我就是想告诉各位......”王贸顿了顿,词语一出,桌上几人,都自觉的压低了头颅,向前一靠。

    “林兄今早给我提供了些线索,加上县衙在外的探子回报,那军械走私案,至今已有些眉目了!”王贸沉声说道。

    “啊!此事当真?”杨志双目一扩,急问道。

    “是,今早林兄告知我,城北外的五里庄,近几月出现了一些来路不明的人常驻此地,且常有大量货物输去往来。而据前天县衙的捕快调查回报,那些通敌歹人们似有仓库就设在五里庄某处。”王贸压低声音道。

    “既如此,大人,那我们是不是明日即可发兵前往五里庄,查抄歹人巢穴,早日破解此案,也好早日向朝廷交待。”陈师爷问道。

    “不妥,不说此事未能得到确凿,就是我们现在连歹人的具体方位在哪都不知,贸然出动,打草惊蛇,一刻不慎,恐怕此案唯一的线索也要中断。”林永全皱着眉头摆手道。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就放任着他们不管?”杨志忧心忡忡道。

    “放任不管肯定是不行的,我建议王老弟与我先微服探查,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与方位后,再出动三班衙役,一举捣毁蛇穴。”

    “唔,此计甚好,敢问大人林兄具体的行动计划如何?”杨志侧过头问道。

    听此,林永全不语,扭头一看。

    王谦见此自知站起身拱手道:“父亲,谦儿大病初愈,坐得久了着实疲惫,这就先回房休息了,林伯父,杨叔,师爷,小侄告退。”

    “也好,那谦儿先行。”王贸点头道,而后看向左右侍女,“你们也一起退下吧。”

    众人退却,林永全伏在桌上与三人道:“我计划,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