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言、梅雨宁、孙大勇轮流使用计言的匕首,在三张桑皮纸上各自划出了自己作品,绘制完成,还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

    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一对比,谁好谁孬高下立判,画的最差的人立刻就受到了伤害。

    计言的手是握笔杆子的,所以手腕力道拿捏的最准确,这用刀作画跟写毛笔字是有几分类似,最重要的也是一个分寸的把握。

    梅雨宁次之,算是中规中矩之作,不如计言的精巧,不过也勉强能说的清楚自己是画的什么,别人也大概能看懂。

    自己说的清,别人看得懂,这对于一般的作品,就是及格了。

    孙大勇的作品就有点不忍直视了,看上去就跟用久了的菜板一样,只有成片的没有章法之划痕,一道道的杂七杂八叠加在一起。

    孙大勇也意识到自己的作品有点拿不出手,他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我这手平日里是拿大刀的,杀敌查案在行,这个画画我不太行。以前俺们行军当勘察地形,也是我带着几个人一起勘山探路,另外有人在布或是桑皮纸上书画。”

    梅雨宁听完孙大勇的话,莞尔一笑道:“那看来这回这差事,仍是老样子,孙旗官你勘山探路,我跟计通译为你书画记录。”

    孙大勇知道梅雨宁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也没继续说什么,只不好意思的颤抖着厚嘴唇憨笑。

    梅雨宁这一路上,很少主动跟孙大勇说话,这是最近相处的久了,才会主动跟孙大勇搭话。

    计言听完梅雨宁的揶揄之语,反倒是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原来这一路上,计言一直都担心梅雨宁和孙大勇二人相处的有疙瘩。

    当然了话是这么说,其实主要是梅雨宁如何对待孙大勇,或者说她跟任何不熟的人相处的时候都比较麻烦。

    梅雨宁对待不熟的人,都是一副罩着寒霜的面孔,一般人跟她说话,她也都是带搭不理的。

    只有时间久了,熟络起来,才恢复了她小女孩儿心性,爱调皮,爱开玩笑。

    这要是在现代,她的性格估计会被人们称作“闷骚”。

    所以看到梅雨宁开孙大勇的玩笑,计言只感觉心里放松了不少,起码说明梅雨宁对待孙大勇已经度过了起初的戒备期,这样后面他如果要安排一些事情需要二人协力,也方便很多。

    三人在这山林中的空隙之间,说笑了一会儿,看太阳已从厚厚云层中露出,阳光远处已经能看到一片绿茵被太阳晒着。

    他们又大概判断了一下时间,约摸着已过晌午,也就没再耽搁,下山回他们的住处。

    这下山还是爱比上山轻快不少,毕竟熟门熟路,沿着原先的脚印和砍出来的路,三人一路小跑着,只用不到一个时辰就下了山。

    等他们到了山脚下,已经近黄昏时分,天色开始阴沉。

    计言一边朝陈老汉家走着,一边想着今晚应该吃着什么呢?

    他脑中还对一事好奇,那就是不知道陈老汉的女儿跟着那五人明朝挖香队伍回来了没,也不知道他女儿长的啥样。

    还没进院门,计言心情不错,就在屋外大喊着,“老陈,我们回来了。”

    陈老汉毕竟是给明朝人做过向导的,所以“老陈”是称呼自己,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屋里一点反应都没,既没人应声,也没人出来迎接,计言也没多想,反正院门大开着。

    他们三人就直接跨步走进了陈老汉家。

    一进屋,计言就被院内的情形震惊了。

    小院内,是两个人的尸体,背朝上躺在地上,后背有几处深深的伤口,血淌了一地,整个小院都是。

    这两人似乎是那占城国挖香人陈思汉的两个保镖,背部中招,感觉是被偷袭了。

    梅雨宁和孙大勇办过案子的,看到这个场面,一开始也是惊诧无比,不过他们反应要比计言快很多,过了片刻就回了神,立刻快步进到屋里。

    两人在堂屋、里屋都看了一圈,随后默然摇头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计言此刻仍是傻站在原地,看到他们二人从屋里向自己走开,终于才有点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问道:“都死了?”

    梅雨宁眉头紧锁,难过的道:“是的,里面是陈老汉,陈思汉,里屋还有……”

    她有点,没继续说下去。

    孙大勇接话道:“里屋是个姑娘,许是陈老汉的女儿吧,唉……真是好人不长命……”

    计言此刻脸色煞白,口干舌燥的,呼吸急促了很多,眼前的一切似乎也有点恍惚和不真切。

    他倒是也见过死人,战场上的,京城砍头的,总之都是跟他不认识不熟悉的。

    眼前这些缺不一样,这些人早上还笑嘻嘻的跟自己说话,送他们镰刀草药的,自己上了趟山回来,就阴阳相隔了。

    计言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走近屋里。

    堂屋之中,躺在地下的二人分别是陈老汉和陈思汉。

    陈思汉是被人抹了脖子,眼中仍充满了不解和惊恐,估计那些歹徒是一齐发难,导致陈思汉都没有时间反应,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陈老汉的姿势,似乎死之前还在下跪恳求什么,但是这些歹徒并没有任何恻隐之心,仍是斜砍一刀,杀了这老好人。

    看了看里屋,计言似乎明白了陈老汉在跪求什么。

    里屋只有一具女尸,躺在床上,浑身赤*条条的,身上除了伤口血迹,还有一些污秽之物,显然是死前还被凌辱过。

    计言看着这一切,似乎仍然有点不敢相信,他长处一口气,默然无言,跟木头一样站在屋里。

    梅雨宁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尤其是陈老汉还算她的恩人,在来的路上,帮她找过草药的。

    她脸色铁青,攥紧了拳头,牙关紧咬,似乎双眼都要冒出火来。

    梅雨宁默默去了里屋,找了仍在地上的衣物,给那具女尸重新遮盖好,也算是一丝最后的尊严。

    她从里屋出来后,直接就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梅雨宁嘴角抽动了一下,冷冷的道:“这凶案应该是陈思汉口中所说的五个明朝人犯下的,明人作案,自然是要按照我《大明律》行事,杀人者,斩,强奸者,绞。这五个人都该死。”

    孙大勇听完梅雨宁这斩钉截铁的论断,不由得愁眉紧蹙。

    他沉吟半晌,思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荒郊野岭之地,我们无处可找啊,再说了,咱们这趟是领了军机重差来的,地图还没影儿呢,就跟别人干上了,恐怕会因小失大。”

    孙大勇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人原则。

    很明显,他并不愿意为了占城国人出这个头,哪怕是跟他们一起已经待了五六天的陈老汉。

    计言听完双方的意见,他没立刻就表态,倒不是其他原因,而是这惨烈的场景,把他吓呆了,脑子里呈现了一刻的空白。

    直到现在,计言回过神来,看到梅雨宁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孙大勇低头沉默不语,他才重新又意识到,自己是队伍的核心,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思虑片刻,计言咬了咬牙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陈老汉对于咱们还是有恩的,这个仇我们得帮他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