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月高悬。月光淡淡洒下鳞次栉比的屋脊上残雪犹存比之银装素裹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依旧隐隐有着些寒意。屋内却是一片温暖但见杯盘草草笑语未歇;灯火昏昏可话平生。秦弓、白泽、罗漪、青鸟四人正聚在一处小酌谈笑。

    谈及在人间界时游杭城、战潮神、会存孝等往事时众人多半面带微笑说到酣畅淋漓之处自是放声大笑;便是当时觉得痛苦万状之事到得如今慢慢道来也似觉只是一种可以值得回味的故事一般于深心之处渐觉天高云淡。这中间好多事情青鸟并未一同经历在旁听来也觉津津有味。

    罗漪笑着说道:“这些事情现在想起来都是清清楚楚的仿佛就在眼前呢!”

    秦弓点头道:“是啊其实细细算来离开人间界也有许多日子了。”

    罗漪接着道:“也不知道现在人间如何了呢。”

    白泽端起酒来喝了一口道:“此处一天人间一年。只怕早已沧桑几转人事皆非了。”

    青鸟帮白泽将酒倒满她多半时间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眼神所钟基本上也只在白泽身上。

    这些举动尽皆落在秦弓与罗漪眼中。罗漪偷偷的笑了笑在秦弓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秦弓连连点头。

    白泽瞟了他们两人一眼道:“小两口子说什么悄悄话呢?”此时几个人说话间便如一家人一样更没有什么君臣之分。

    罗漪听到“小两口子”时脸色稍稍一红心中却有微微的甜意。

    秦弓笑道:“漪妹说了白大哥与青鸟姑娘情投意合干脆选个日子成婚算了。要不让我做个现成媒人如何?”

    白泽转头去看青鸟青鸟也正自将目光投射而来两人目光相触之间全是柔情。

    罗漪嘻嘻笑道:“你看你们多好啊。”

    秦弓也转过头来盯着罗漪看个不休。

    罗漪白了他一眼道:“你干什么?”

    秦弓模仿着她刚才的口气道:“你看我们多好啊。”

    罗漪毫不客气抡起粉拳朝秦弓肩头就是一下。

    秦弓只是笑着看着她也不说什么。

    白泽点头道:“我看兄弟你也不如和罗漪妹子完了婚算了到那时无明天上下想必热闹得很。”

    秦弓哈哈大笑道:“白大哥这个‘也’字用得实在是好!”

    几人正在说笑间青鸟忽然低头道:“小姐不在这里我不能自个儿做主。”

    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然秦弓几个却立时静了下来。

    青鸟口中的小姐指的自然是柔荑。她虽是柔荑的丫鬟但是自入魔界以来谁也没有把她当个丫鬟看待过早将这一节给忘了。如今突然提起怎叫几人不想起柔荑与秦弓之间那复杂微妙的关系?不免大是尴尬登时将适才那种气氛冲得一干二净一个个相对无言。

    秦弓干笑了两声想要说什么然仓惶之间竟是找不着个话头来。

    罗漪见秦弓的模样自知他难以忘情心下顿时闷闷。

    白泽瞧了青鸟一眼眼中隐隐有些许责怪的意思。

    青鸟也知此话说得大不是时候忙歉然道:“真是对不住我……我不是有心的。”殊不知这话不说也罢说了却是愈加不妙。

    隔得一阵秦弓提起酒壶帮自己满满的斟了杯酒一口饮尽将声音压得一压道:“既然青鸟姑娘这么说我就让人把你家小姐找回来。老实说……我也有些挂念她的。”说话间偷眼看了看罗漪罗漪却只是低头坐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青鸟看了秦弓一眼眼中颇有些赞许。在她而言总是希望自家小姐可以幸福开心。更不免在心底里希望柔荑可以与秦弓在一起。如今听秦弓的口气对柔荑似乎也并非全然忘情心中不免觉得秦弓还算有点良心。至于秦弓的处境与罗漪的想法却是她不能顾及的了。

    白泽心想:“这回兄弟可是大大的糟糕了。”然这种事情他也帮不来忙唯有走为上策。于是轻轻咳嗽一声道:“也不早了愚兄也不便多打搅了。”说罢与青鸟一并站起身来两人匆忙逃离。

    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下秦弓与罗漪两人。灯花微微的跳动着映得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过得半晌秦弓轻轻的唤了声:“漪妹。”

    罗漪低低的应了一声忽抬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眼角中竟似有着些许晶莹。

    秦弓用力的嗯了一声道:“我会在你身边的。”说着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

    罗漪将头靠在秦弓的肩膀上双臂也将秦弓抱紧。只觉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心中自我安慰道:“至少在他身边的人是我!”眼望着窗外清丽的月色只觉得月光也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灯火摇曳似暗还明。窗上留下的是两人相拥的影子宛如一个黑色的剪影沉入静谧之中。

    翌日罗漪睁开迷梦中的双眼才觉自己竟然这般靠着秦弓的肩头睡了一晚不由有些好笑。她直了直腰转头去看秦弓却见秦弓将眼一睁浑然没有睡着过的样子不免吓了一跳。

    秦弓见她醒了笑了笑道:“你醒了啊?这样睡了一晚会不会很辛苦?要不躺床上去再睡会儿?”

    罗漪奇怪道:“你一晚上就这样坐着没有睡么?”

    秦弓一笑道:“我怕睡着了两个人一起摔地上去。”

    罗漪佯嗔道:“总是没个正经的。”站起身来自去梳洗心中却不免大是感动。

    秦弓想要站起来时才觉自己半身酸麻几乎都已经没有了感觉。缓缓的活动了一阵方才缓过劲来。

    秦弓到得紫辰殿时众臣早等候多时了鹔鹴也在其列。

    待得议事完毕秦弓叫住鹔鹴与白泽道:“近日大长老身体不甚好我想要去探望一番两位随我一同前往如何?”

    鹔鹴连忙前头带路。秦弓与白泽两人在后并肩而行。

    白泽看了秦弓一眼低声道:“昨晚可有被公主大人为难?”

    秦弓嘿然道:“还好、还好。”

    两人相视而笑。

    白泽复又正色道:“这情字一字神魔难逃你总须考虑清楚才好。”

    秦弓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白泽又道:“其实……你便是把两个都娶了也是无妨啊。便是平常人家一夫二妻也属常事何况你是魔尊?”

    秦弓苦笑道:“又不是我说娶就能娶的你以为我是人间界的皇帝么?也不管别人乐意不乐意只管自己舒坦就好。”

    白泽叹了口气道:“说得也是。”

    秦弓摇头道:“这个事情还是容后再说吧当务之急应是魔界一统之大业。”大凡无法决断之事总是要找个极大的名头来做挡箭牌的。这话一出白泽自然不好说什么反而觉得秦弓以大业为重将儿女之情暂放一边实在难能可贵。其实若真可以决断与大业不大业的也实在没有什么大关系。

    说话间三人已到婆雅居处门口。鹔鹴正要上前敲门忽听得门内婆雅大声叫道:“……怎么可能?他不是明明已经……”

    鹔鹴将左手虚虚一握在门上敲打着唤道:“师父!尊主来看你啦!”

    门内原本正在大声说话的婆雅的声音似乎陡然被什么剪断了一般在半中央里凝结嘎然而止。接着便听得“扑通”一声闷响似有什么重物摔倒在地。

    “不好!”秦弓一声叫连忙上前一把将门推开。三人闯入门内只见婆雅躺在地上面色紫青唇色白双眉紧锁一手紧紧捂住胸口显是痛苦之极。

    鹔鹴抢前一步扶起婆雅口中叫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焦急之情尽现于色。

    却见婆雅口中有鲜血缓缓溢出已然气若游丝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秦弓连忙伸掌抵住婆雅后心想要将真气渡入。不料手掌甫与婆雅背心相触婆雅便一声大叫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双眼翻白。

    白泽伸手一搭婆雅脉搏早已摸不到心跳竟是死了不由得吓了一跳只得朝秦弓微微摇头。

    秦弓站起身来心中惊疑不定连忙视察房中四周更无有人之前出入过的痕迹。他立刻返身窜出门外而去想要看看有无凶手逃逸的踪影。

    这一厢鹔鹴早伏在婆雅尸身上痛哭得死去活来。

    白泽蹲下身来低声的安慰着鹔鹴眼睛却看着婆雅死时的表情。只见婆雅双目因痛苦而瞪得突出了眼眶眼中却有无限的讶异与不信口边的血水犹在不断溢出显是心脏破裂而亡。

    鹔鹴心情激荡之下哪里听得进白泽的劝慰竟自哭得昏死过去。

    秦弓返回屋内摇头道:“什么都没有现。”

    白泽站起来道:“大长老临死前必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会大叫起来。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陡然致死。”

    秦弓点了点头道:“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白泽抬眼四下观察。这屋子并不大屋中也无什么家具只是屋中的桌上却摆着一只精致的架子架子上陈着一个灰白色的小球。

    白泽将那小球拿出来细细看去表面的灰白色宛如云层一般缓缓流转。透过这如同云层的东西看进去球的内部竟有点点光亮星星点点宛如繁星却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白泽将这小球递给秦弓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秦弓看了两眼道:“想来是大长老卜算预知未来之物吧?难道他觉了一些未来有什么大事生么?”

    白泽摇头道:“他临死前的喊话似乎是指的什么人似的而且说了个‘已经’好像不应该是未来的事情。”

    秦弓看着婆雅死状心中大有悲意只道:“你把这东西收着再说。我们先着人安排大长老身后事。至于其他的我们且慢些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