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间一片清朗仿佛在空气中都透着神圣与高洁。祥云在天际缓缓飘荡便连扑面而来的风也是这般的和煦温暖。擦肩而过的人们脸上总是露着谦逊温文的微笑仿佛所有的尔虞我诈所有的仇雠厮杀在这里丝毫找不到踪迹。此处正是天界的中心天帝所居之处——利仞天善见城。

    罗漪跟着龙池缓缓而行龙池便在一旁指点着天界的种种奇草异景随口道来口气中半点没有夸耀也没有谦卑。罗漪也便随随而听。这是她第一次与秦弓以外的男子单独而行这一路上龙池对她照拂可算是无微不至礼敬有加。与秦弓实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只是秦弓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半开玩笑的口气却始终都在罗漪心头脑海盘旋。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天帝?”罗漪突然问道。她所想的只是赶快办好了事情便可以立刻前去魔界与秦弓相见。

    龙池答道:“天界神殿便在前面公主不必着急。”一听罗漪的口气便能猜到她的心思了。龙池心中虽有些许异样但也不曾有半点表露。这几日朝夕相处而下龙池见到的罗漪总是一个下颌微扬的侧面。然这样的一个侧面却仿佛是一个剪影、一个标志、一个烙印、在龙池心中不知不觉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罗漪是任何一个男子见了都会心动的女子吧?”龙池如是想着。

    不知不觉间已到神殿之前。只见一众神将顶盔戴甲披挂齐整俱站在神殿门口。

    龙池微微一笑心道:“消息倒是来得不慢天帝已经知道我回来吧。”当下上前一拱手道“龙池幸未辱圣命有劳诸位将军了。”一抬头间却见眼前这群人个个兵刃在手神色大是不善心头不免一愣。

    便听得当先一人喝道:“龙池你好大的胆子!竟还敢回利仞天来!”

    龙池大吃一惊后退一步道:“天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手上虽无动作心中已自戒备。

    天魁冷笑道:“你身为天界神将天帝对你不薄你却不知图报反与魔尊勾结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

    龙池怒道:“哪有此事?你休要信口雌黄。”

    天魁哼了声将手一指龙池身后的罗漪道:“这个女子便是明证你还想抵赖不成?”

    龙池喝道:“一派胡言!这位是罗天公主也就是天帝令我前去寻找的定性石!”

    天魁仰天打了个哈哈道:“龙池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不成?这个人明明就是那魔尊天狼的女人。你若不是与魔尊相交他又怎会放心把这女子留在你身边?!”

    龙池越听越怒等听到说及“魔尊的女人”云云时更是无明火起大喝一声道:“住口!你给我让开!我要入殿面圣。”

    天魁嘴角一扯道:“不必了帝令在此龙池你还不快快下跪!”说着自怀中掏出一面金牌朝龙池晃了一晃。

    龙池看得分明正是天帝所赐之帝令。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心想:“我原以为是这个畜生从中作梗难道天帝竟是信了他的鬼话?”

    只听得天魁续道“天帝令我等将你就地正法你若是晓事就立刻自己了断免得我动手。”说罢哈哈大笑显是心中高兴之极。

    龙池怒极反笑:“我龙池忠心为主如今却要以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将我杀却!也罢有本事你们便来取我性命吧!”他心中显已悲愤之极一改向日里一派温文的模样目眦欲裂尽上举。他将手一扬鹰翅刀在胸前一划破空之声隐隐作响。他虽然愤怒却犹未乱了方寸早将罗漪护在身后。

    天魁被龙池怒目一瞪心中微有怯意但仗着人多势众胆气又壮大喝一声道:“龙池你竟敢在神殿之前公然反叛还有什么话说!诸位我们一并将他拿下。”说罢一挥手众将各挺兵刃呼喝声中呼啸一声冲下殿门将龙池困在核心要一举将他拿下。天魁自己却动都不动只是负手而立斜着眼睛看着龙池心想:“你小子向日里老骑在老子头上如今还不是栽在老子手里?”

    龙池一手持刀一手已将七弦琴扯到胸前。左琴右刀眼神缓缓环顾四周诸将。诸将知晓龙池的厉害没有一人敢贸然上前只是走马灯似的将龙池与罗漪两人围住。

    天魁见状连忙喝道:“还不赶快动手?哪个敢徇私的皆与叛贼龙池同罪!”

    众将相互看得两眼一声喊便向龙池攻去。

    龙池早有准备左手五指拨弦弦音破空薄而出;右手挥刀刀光如练如匹将自己与罗漪护在中心。一干人顿时战在一处但见场中刀光剑影琴音风啸一时间风动而异响云漫而色变直杀得天昏地暗善见城前一片愁云惨雾。

    若论单打独斗众人无一是龙池对手然群起攻之龙池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更何况还要照料罗漪不免左支右绌。若不是众将一来害怕龙池神勇二来不免有人念得同殿之谊龙池早已落败。战得多时龙池汗透重甲气息也渐渐粗重起来不由暗暗叫苦:“今日只怕凶多吉少了!”

    酣战间旁观的天魁忽然高叫道:“短兵相接久攻难下还不用法术?!”这一喊叫得众将一醒更惊得龙池一身冷汗暗叫:“这番糟糕了!”须知龙池武艺再高法力再强若众将齐用法术他虽能自保又如何可保得罗漪平安?

    然期间更不容他有思考的余地众将早各自运动法术各样法器冰火雷电烟云一并朝龙池涌来更将场中搅得一片迷雾连人影都看不清楚。

    这等情景莫说是两个人只怕便是两块石头两座山也要化作飞灰。天魁心中大喜正待开怀大笑不料一个笑容还未到嘴边场中变故陡生。

    但见场中心突然闪出一道光亮煞是耀目射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便听得围攻诸神个个哇哇怪叫。也不知龙池使了何等法术便见众神放火的被烧了眉毛使冰的被冻成冰条雷闪电光统统朝自家主人头上砸来。所有的法术全然反弹。顿时乱作一团。

    龙池一声清啸手中鹰翅刀虎虎生风趁乱领着罗漪突出重围。便见罗漪掌中托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髑髅大放光芒正是罗天至宝——劫波杯。

    天魁哪里肯让龙池就此脱逃?脚下钩起一道祥云急追而来。双手一张一把暗器撒向罗漪。

    龙池仿佛脑后生眼一般一手将罗漪一扯护在怀里回手鹰翅刀一荡激起一片刀锋将暗器尽数撞落只听得丁零当啷极是悦耳却是一把金钱。龙池去势更疾三两个起落便已去得远了。

    天魁不敢单身追去只得恨恨一跺脚回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众将啐了一口道:“一群无用之辈!”一面传令下去但凡见得龙池格杀勿论。

    抬头处利仞天依旧是乾坤朗朗一片圣洁又何似曾有过什么虞诈厮杀?

    龙池一路急奔更不敢停留转眼离了利仞天见后无追兵心中暗自吁了一口长气这才觉适才一番交战加上这一阵狂奔精力损耗极多此刻顿觉疲惫直从脚底漫上顷刻间便覆盖了全身。连忙落在近处的一个界天之上略作休息。

    罗漪早收了劫波杯道:“龙将军多谢您保护我。”

    龙池一摆手道:“该我谢你才对若不是你那宝物可将法术反弹我们怕早化作齑粉死无葬身之地了。”

    罗漪笑了笑道:“这个是父王留给我的法宝唤作劫波杯。以前与小弓一起时也曾派上大用场呢。”说到父王时罗漪心中一黯不由默然。

    龙池听得他提到秦弓勉强一笑也是无语。

    两人各怀心事相对默然。

    隔得半晌罗漪方道:“你们天界的这群人好没有道理你什么都没有做怎么要置你于死地?”

    先前在神殿之时龙池猝然受冤心中怒火冲天此刻不禁回头细想:“天帝为什么要杀我?又为何要按个这等的罪名于我?天界内外谁不知我乃南天柱石如今正当与北天对垒之际天帝杀我岂不是自断臂膀?”想到南北两天交战之势他心中陡然一醒“莫不是北天界使的反间计?”这一番猜测怕也**不离十了。他原是近年才崛起的人物升得那么快爬得那么高天魁等一众老将心中自然大是嫉恨。况战功越高做主子的越是忌讳虽然天帝也许不想直接将他杀了只是要擒下他问话。但是等到传令下来天魁将旨意一改回头再参他个公然谋反天帝也无话可说。这等例子历古到今自人间界到魔神界可谓比比皆是半点算不得稀奇。只是这反间计虽是个陈年旧计然用起来倒是屡试不爽。

    罗漪见自己问得一句龙池非但不答反愣愣的出神心中奇怪忙唤道:“龙将军龙将军!”

    龙池这才回过神来。他虽然心中恼怒但毕竟忠义二字早已深植心中只觉得只消面见天帝将缘由说了多半便能将罪名洗脱。对着罗漪却也不便说那么多只需将她送出天界便是当下一笑道:“公主不要担心我没事。”

    罗漪哦了一声道:“没事才好我还以为你吓傻了呢。”

    龙池见她说话间口气纯粹自然一派没有城府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一瞥眼间见她脸色因方才的急奔而略显绯红更添几分秀色。当此际日光映着她灿若春花的脸庞仿佛在她的脸上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更觉美貌不可方物。龙池心中竟是怦然大跳。

    他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来定了定心神复笑道:“说我与天狼结交也算不得错。能够认识秦兄与公主这等人物原是我的福气。如今且不管这么多了我这便送你出天界方不负秦兄所托。”

    他口气中着重的是公主二字然在罗漪听来只觉得他对秦弓甚是心折心中突觉此人又可亲了几分。

    罗漪点头道:“这回可要麻烦龙将军啦。”

    龙池苦笑道:“如今我可成了天界的要犯将军这个称呼只怕是用不上了。公主还是改个口吧。”

    罗漪拍手道:“好啊你也不要叫我公主了我这个公主也早做不成了。不过……叫什么好呢?”想得一想道“我叫白泽他们都叫大哥的不如也叫你大哥好了。”

    龙池清咳了一声道:“这样也好我便托大做了公主的大哥好了。”

    罗漪笑道:“那还叫公主?”

    龙池也跟着笑道:“倒是我糊涂了。”顿得一顿叫了声:“妹子。”

    罗漪朝他盈盈一拜道:“小妹见过大哥。”

    龙池忙道:“妹子不必多礼。”心中却想“怎的平白的便成了她哥哥?”心里不觉高兴反觉得有些泱泱只是脸上也并不表露什么又想:“这么一来万一罗漪以后要是真的随了秦弓我岂不是成了魔尊的大舅子?”想到这里不由哑然失笑。

    罗漪又怎知他想法只道他是高兴的缘故笑吟吟道:“妹子原以为只有小弓一个了如今又多了一个亲人照顾实在是高兴得很。”

    龙池陪着笑了两声却不愿多听她再说什么便道:“此地不宜久留只怕他们随时会追来我们还是离开才好。”

    罗漪点头答应两人方要动身忽听得一个声音道:“哪里走?!”那声音听来冰冷之极令人忍不住要打个寒战。

    龙池大惊急抬头处只见面前多出一个人来来人身手好生了得来得如许之近龙池竟是半点不曾察觉。

    来人脸色青中带白如罩严霜一般更不露半点喜怒只觉得有森森寒气自他身周透出让人不寒而栗。

    “天府?!”龙池脱口叫道声音中竟有些许惧意。

    来人正是南天八星之以一指“冰青”威震色界天的天府。

    龙池朝罗漪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她避退。因若真个要动起手来若是自己体力完好也未必有十成把握如今更是胜算全无只盼不要殃及罗漪才好。

    罗漪会意往后退了数步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龙池朝天府一拱手道:“您也是来取我性命的么?”

    天府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龙池又道:“在下记得不久之前我们南天界还与魔尊缔结了盟约于今盟约虽解但在下纵与魔尊结交罪不至死何以要出动天府星君这等天界重臣前来拿我?”说话时两眼只是看着天府双手若是天府稍有动作自己便要先制人。

    只是天府却没有要动的意思双手负在背后冷冷道:“跟我去见天帝。”

    龙池听他这一说心中一动暗想:“若是可见到天帝我便可说个明白了天魁等人也不敢旁生枝节。”正待要答应转念一想又道:“要随星君前去本来也无不可只是在下答应了天狼要将罗漪毫无损的送回魔界。若是随星君回了利仞天我龙池岂不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

    天府只是冷冷道:“跟我回去还有她。”却不理会龙池的话。

    龙池摇头道:“不行要我回去可以要她也去就不行。我拼死也定当保得她平安离开天界。”

    天府看了罗漪一眼眉头微皱心想:“又是为了一个女子。”他的记忆中近处来说情同手足的兄弟破军便是为了一个蓼莪反出了天界;远处来说当年他最敬重的天界战神天狼亦是如此。现如今眼前竟又是这般的例子虽然龙池与那两人的情形似有不同但对天府而言却是类似。

    龙池见天府不说话情知他是不愿就此放了自己一咬牙擎出鹰翅刀便待扑上前去。不料他手指才稍稍一动便觉一道至寒之气扑面而来那彻骨的寒冷砭得他项间肌肤生痛。寒冰铸就的剑刃——“冰青”虽未及喉那寒气却早已贯喉而入几乎要将他冻僵。龙池连忙身影向后一飘回刀格开“冰青”。

    龙池虽然体力不支但也非易于之辈手中刀使得风雨不透竟是没有半点空隙顷刻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这数十招一过旁人看来似乎不分胜负然龙池却暗暗叫苦。原来那天府的寒气实在是厉害每与鹰翅刀碰撞寒气便自刀上传来接连不断的碰得数十下后鹰翅刀便如同一根冰条一般龙池只觉大半条胳膊尽皆冻得没有了知觉几乎连刀都拿捏不住更受寒气影响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龙池暗想:“再拖得片刻便是没有被他砍着也非被冻死不可。”当下大喝一声手中鹰翅刀突然散开化作千百块碎片自四面八方朝天府激射而去。天府手中“冰青”在空中一划现出一道寒冰结界。那鹰翅刀碎片竟是射不破结界纷纷被弹射开去。龙池脸色微微白心往下一沉暗道:“这回难逃了!”

    一旁罗漪见龙池脸色有变连忙叫道:“大哥我来助你!”正要祭出劫波杯忽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便觉脸颊旁忽然一冷耳上坠着的一枚珍珠已然碎落在地不由吓得花容失色。也不知天府用的何等手法抬眼处只见天府那冷冷的目光射来仿佛两道冰箭一般直落心底心里直泛寒意。

    龙池连忙大叫道:“妹子不要动他便不会伤你。”其实他便是不喊这一声罗漪也早被吓呆不敢动弹。

    龙池将牙关一咬把鹰翅刀收拢身形一飘冲上前去直朝天府乱砍。天府随意抵挡挥洒自如将攻势一一消弭。

    只听“当”的一声响鹰翅刀斜斜飞出丈许掉落尘埃。再看龙池却已空了双手呆呆站在当地。

    天府更不容龙池有任何动作将“冰青”一挥铸就寒冰结界将龙池困在中央。

    龙池识得这结界厉害不敢稍动连忙盘膝坐下一口真气护住心口以免寒气攻心。

    天府虽困住了龙池却也不露半点喜色。收了“冰青”将手朝龙池一指龙池的身子随着结界不由自主的浮了起来。天府看了罗漪一眼沉声道:“跟我走。”更不说话。驾云而行困着龙池的结界如同一口冰棺一般随着天府一起飞起罗漪无奈只得跟随。

    天府身刚到半空忽然顿住身形侧耳细听。

    空中似有断断续续的几声弦响然刹那间便清晰流畅起来。是琴声七弦琴声。

    琴声缓缓而动叮叮咚咚如同清泉滴石微风穿林。天府身后的冰棺不知如何现出细微的裂痕来。那裂痕迅的扩展、延伸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冰棺竟自破裂。

    龙池从中跌了出来刚一落地便如同弹簧一般跳了出来口中叫道:“师父!”声音中有着难以掩盖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