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慕早就料着他们的这段公案,做了充分的准备。

    恒音微眯着眼,心中飞速的计算着到底如何才能将傅九慕布的这个阵破解。

    “土生金石,石能开花。兵随印转,将逐令行。”

    傅九慕脚下踩着跨魁罡步,双手快速结印, 嘴里念念有词,只听她一声冷喝,指诀一打,须臾之间,石破地裂之音响彻云霄,震天动地。

    一颗种子从发芽、生长、开花、长成参天巨树的过程在瞬间便以恐怖的速度完成。

    树枝的每根触须暴长,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朝恒音卷裹而去。

    傅九慕的阵法奥妙复杂,能在如此有限的环境,且安排布置时间不多的情况下,她的第一次攻击如此有力,也算是不错了。

    恒音身形只轻轻一飘,就避开了身后巨树的天罗地网。

    傅九慕正是要她躲,身后有巨树,他只能向前跃。

    她飞快结了一个莲花手印,打出一个剑指,在恒音前后左右以八荒阵困住她。

    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为八荒,东为震,西为兑,南为离,北为坎,东南为巽,东北为艮,西南为坤,西北为乾。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乾为天,坤为地,天地定位,艮为山,兑为泽,山泽通气,震为雷,巽为风,风雷相薄,离为火,坎为水,水火不相射。

    天**风水火山泽,是盘古大帝所化,也是万物衍生之根本。

    坤为地,地是万物之母,傅九慕从浑夕山带下的树种,种在石头之内,树木在石头内生根发芽,皆以大地为基,从大地中获取生命力以及强大的力量。

    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要功成名就,在黑暗中汲取自己的力量,却首先要找一间房子遮蔽风雨,作为媒介,才能源源不断的在安全的环境之下获取自己所需要的知识。

    以防凶兽毒虫所侵,树种如果种在地下,很容易反而承受不了大地的厚重而被淹没。

    八荒阵里阵中有阵,每一方位都设树木,形成一个小八荒阵, 小八荒阵里再设十面埋伏阵。

    十面埋伏阵变幻无穷,十种阵法交相变化;攻打一字长蛇阵的头或尾,另一头转过来,形成二龙出水阵。

    中间向前,形成天地三才阵。

    两头回撤,形成四门兜底阵,互相穿插,变成五虎群羊阵。

    然后按照六丁六甲排列,即六丁六甲阵。

    随后一半拉成线(可随意变化),一半如同四门兜底阵一般,即北斗七星阵。

    环绕一圈,按八荒阵布阵,留八个出口,变成方形,即八门金锁阵。按九宫排列,每格兵将穿插,逐渐如同一体,互相交穿,即九字连环阵。最后变成十面埋伏阵。

    八荒阵不仅有困敌之用,更是险象环生,若不懂阵法之人,九死一生,十面埋伏阵更是变幻莫测,难以抵挡。

    恒音被困在里面,纵使再大神通,一时片刻也不能出来。

    但傅九慕显然不知道恒音是何等人。

    胡笳音起,她所有阵法成为齑粉。

    恒音没有费力,她就成为了他的阶下囚。

    “看来公子未曾小瞧九慕,九慕却小瞧了公子。”

    傅九慕仰着头:“我可以杀掉了顾北,难道你不想他死?”

    恒音微笑:“本君给过你机会,但你没有把握,你竟敢威胁凤歌性命,用的不顺手的武器,本君留你又有何用?”

    胡笳弦动,鲜血灿然,傅九慕香消玉殒。

    恒音淡然的擦掉那些鲜血。

    ***

    白顷歌在魔族呆了一个月,每天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拿白夭的病怎么办。

    “师父啊,你说我该怎么办?”白顷歌忧郁的看着崇凛。

    崇凛从虚界中掏出一块色泽艳丽,玲珑纯净的碧玺来。

    “这种碧玺贵重至极,是为师的贴身宝物。”

    那是一块西瓜碧玺,青皮红瓤,白籽黑丝,在澄澈的阳光下透出清凉绚烂的光彩。

    “然后呢?”

    “为师今日将它赠予你,希望你早日找到苍古神尊的血”

    “多谢师父。”白顷歌把碧玺收下:“凭着这个怎么找?”

    空中微微传来一种声音,很细很小,但他的耳朵是不会错的。

    “等这场仗完了,为师和你细说。”

    司幽飘进来:“尊上,有敌人,而且不少呢。”

    似乎是一瞬间的拉弓声,蝗虫般的火箭毒烟撕裂和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阿槿!”崇凛把她护在怀里,声音倏忽间被箭矢湮灭。

    崇凛眉头都没抬一下,沉着的结印掐诀,将阵法重新启动,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火箭毒烟崩塌在阵法之外。

    白顷歌道:“虽然师父的阵法挡住了攻击,但是现在是草长莺飞时节,他们用火箭,是想将这里烧成一片灰烬吗?”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司幽问。

    青翠欲滴的草木,清湛透明的天空,真是个惠风和畅的好日子啊,也很适合出游。

    谢紫川想,可惜这里瞬间就变成了火海,风助长着火舌铺展开来,燃烧成一幅绝世画卷。

    这个时候,应该有丝竹音乐做辅才是。

    笛声如何?不,笛声不好。

    这样好的风景该用哭声、求饶声、惨叫声才是绝配!

    他忍住笑意,一双手蒙着脸,从指缝中可以看到他因欢喜而扭曲的恐怖面孔。

    恒音,你杀了傅九慕,如今就要你一命还一命。

    我的九慕,我唯一的亲人,你却让她死了!

    那你也去死,作为陪葬。

    “你可别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傅九慕死了,你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这个女子紫衣白发,有一种妖冶的美,和傅九慕的美完全不一样,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女子,但是他经常要与她共事。

    九华也不喜欢这个阴沉诡秘的男人,她要杀一个人,做一件事,必要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去向对方挑战。

    若不是阁主有命,这样的人她连瞧都不会瞧一眼。

    “莫说动崇凛了,你连恒音都打不过,何必巴巴的上来送死?”九华唇畔略带一丝嘲讽。

    谢紫川冷声:“妨碍我的,都要死。”

    九华虽然从不按套路出牌,但是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丧心病狂。

    “这次会死很多人,我们走吧。”九殃的声线空洞,神情恍惚,并不等他们,便自行走了。

    自从贺九香死后,他的精神就不大正常。

    “尊上,阵法好像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司幽看着阵法外烽烟四起,密集如蜂的攻击,声音带着一线焦。

    崇凛思衬了一回,才轻轻恩了一声。

    他轻轻一应,却让所有人有一种安心,仿佛只要他在,危机也轻缓许多。

    崇凛伸出右掌,掌心里幻化成一片蓝光,一道光圈将所有人笼罩起来,千万匹驳在蓝光里只是一个个小小的琉璃木槿的形状。

    他手里捻诀,向右手虚空一指,只见蓝光里的木槿花都活了似的,在蓝光里纷纷活动起来。只一瞬,千千万万的花瓣便破光而出,像无数蓝色的光点,在空中漂浮着,散向四周。

    所经之处,那些火箭和毒烟,尽皆化为齑粉。

    白顷歌的手悄悄在袖子里捏紧那块碧玺,师父的能力如斯恐怖,那这次他帮自己,找到苍古神尊的血,救白夭就有望了。

    司幽对崇凛又佩服又敬仰,双眼含泪的望着他。

    要不要撤离?

    额头的冷汗如雨,握弓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这种压倒性的绝对势力,就算已经布置详密,也不可能胜的了的,可是没有主子的笛声未来,没有指示,撤离回去也只是死得更惨而已,天涯海角,主子不可能放过叛徒的。

    埋伏在魔族周围的所有人心中都清楚的知道这点,两边都是死,这边的死法可比在主子那里好多了,可是不甘,难道就这样死了吗?不甘又如何,当初拜入天下封剑的门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内心在挣扎,箭离弦上,如流星赶月,仍铺天盖地的席卷而去。

    木槿花瓣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噬所有,这些火箭毒烟在这种力量面前激不起半点涟漪。

    恒音知道所有人都能保护自己,唯有白顷歌,失去了几万年的功力,大病初愈,不知道她有无关系。

    赶到魔族的时候,崇凛护住白顷歌在阵法之中,火箭四射,魔族内弥漫着黄烟,崇凛压倒性的胜利。

    恒音上前,顺手格挡飞过来的火箭,奔到两人身边,所幸两人没有大碍:“尊上,对不住,这次是云深阁和天下封剑的联合行动,他们必然有后招,我们快出去。”

    他将司幽护在一只手中,另外一只手要用来挡断梁火箭。

    出来时却发现阿不见了,司幽当即就哭着道:“我刚才忘记说了,走着走着阿就撒开了我的手,我大声叫尊上,可是你没有听见。”

    火势实在太大,烟雾浓重,燃烧的木头的声音,人要说话确实很困难。

    崇凛扫了一眼周围形势,向恒音道:“这里离瀑布不远,你去那边,我去找阿。“

    司幽扑在崇凛身上,涕泗横流:“尊上,你要好好的带着阿回来啊,我还想吃他做的菜。”

    “好。”话音未落,崇凛的话音未落。

    恒音只觉一股透骨的凉意袭上来,疼痛如蛆附骨,电光火石般的蔓延全身。

    司幽的脸庞在眼前渐渐模糊,身体在迅速枯萎,撕心裂肺的绞痛在剥离他的血肉,如被践踏的花朵,和砧上分离的鱼肉。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亡,但是这一刻他明明感受到了全世界都在眼前消失。

    他还来不及告诉白顷歌,你大概就是我的小妹凤歌。

    十万千年他不应该擅自留下,他应该去她身边。

    你到哪里,我便去哪里,因为这世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呵。

    如果有来生,一定要握住你的手,和你一起看看这世间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