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藤的花瓣片片掉落,在黑暗的空间里化为粉色齑粉。

    白顷歌虽在笑,眸子却很冷。

    当初季雪衣和容浅争鬼王之位,为了获得力量,修行禁术,差点堕入走火入魔,堕入魔道,在白顷歌的帮助下才走出困境。

    没想到白顷歌为季雪衣治疗的过程不小心给人撞见。

    禁术是冥灵府明令禁止的,季雪衣的事情若遭暴露就失去了竞争鬼王的资格,于是她把这件事很巧妙的推到了白顷歌身上。

    自然,冥灵府自己都不敢修行的禁术给外人学到了,不把这个外人杀了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于是冥灵府与白顷歌来了一场九死一生的决斗。

    如果白顷歌赢了就不追究,输了就拖着自己一绺魂魄去轮回。

    当初季雪衣就是用一株幻心草让她上的当,背了锅,今日再笨到收下她的千金藤万金藤什么的就不是情商就有问题就是智商有问题了。

    适才破碎的梦境如从高空洒落的纸片,纷繁而无序,季雪衣的脑仁有些疼,那些碎片到底说明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梦到那些?

    晃了晃身子,季雪衣一只手装作去扶发髻上的簪子,实则用灵力通过簪子安镇定脑中的疼痛:“姑母,雪衣的一片心意你不收就罢了,但是这次一定要帮雪衣得到鬼王之位。”

    当初白顷歌帮过她,但是她可能忘记了,或者她只在乎自己,没有看到白顷歌的帮助,甚至以为白顷歌在害她。

    “你想本君怎么帮你?”

    “姑母你不是有金羽和金鸟?”

    “本君之前给过你。”

    “那一只死了。”季雪衣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所以现在需要姑母再送雪衣一只。”

    “本君对于不爱惜自己羽毛的人不会再白白送人。”

    季雪衣无所谓:“那就请姑母再冥灵府住一段时间,直到雪衣夺得鬼王之位再说。”

    “冥君,摇光山的白顷歌上君来了。”一个小鬼低头禀告。

    容浅坐在骷髅椅子上,长袍宽袖,容颜在珠子下看不大真切。

    “她来了?”容浅那张看似怎么都不会笑的脸竟然露出一个微暖的笑意;“很好,你去告诉云深阁的阁主,明天一早请上君到本君府上一叙。”

    那个小鬼从来没有看到容浅笑,当然他是说他没有看到过顾北不在的时候容浅笑过,心蓦然惊了一惊,忙敛下情绪,束手出去。

    这么来看,那位上君竟是能与顾北相媲美的人物了。

    当夜白顷歌宿在季雪衣旁边的阁中,有些心绪不宁。

    季雪衣要说的关于师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她想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容浅?

    顾北与容浅的关系复杂,她到底是想顾及顾北的感受,就算和顾北闹翻了,但他始终保护过自己。

    现在她也必须保护顾北的情绪

    第二天季雪衣没有来找她,容浅却派人来找她。

    白顷歌不知道自己和容浅之间竟然还有话聊。

    他高高坐着:“上君请坐。”

    白顷歌依礼坐下。

    “不知道冥君请本君来所谓何事?”

    冥灵府里面鬼气森森的,若没有季舒玄和阿雅,也不为了照顾季雪衣的话,她是真的觉得这里很无趣。

    不知道在哪里就时不时的冒出一个铁面无私,青面獠牙的鬼出来。

    季舒玄死后。就是季雪衣和容浅两位冥君并立。

    白顷歌知道他们之间势必不容于水火。

    容浅知道她站在季雪衣那一边,所以在她照顾季雪衣的几万年中,他从来没有见过她。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白顷歌很好奇,他想对她说什么。

    “上君在此处住的可好?”

    “冥君让本君来,就只为了寒暄两句?”

    “自然不是,今日请上君来,是为了告诉上君一件事。”容浅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微微起伏。

    “何事?”

    “上君想要知道关于鬼尊的事本君可以告诉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白顷歌挑眉:“条件?”

    “至少要做到两不相帮。”

    “你能保证你说的和雪衣的一模一样?”

    “不能。”容浅缓缓说:“本君会说的比她更多。”

    “冥君为何要这样做?”

    容浅的嗓音落下:“本君想,今日上君来,是因为顾及到顾北,本君想让上君回避本君与季雪衣之间不可避免的斗争,同样是因为要顾及顾北。”

    如果她站在季雪衣的阵营,那容浅就必须和她发生冲突,顾北对这个人很看重。

    他不想伤害顾北看重的人。

    白顷歌明白这一点:“本君同意,但是有一个条件。”

    “本君想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既然是交易,为何不能谈条件?”

    容浅想起顾北,终是妥协:“你说。”

    “如果你赢了,饶雪衣性命。”

    白顷歌垂下眸子,定声道:“你的实力要胜雪衣不是很难,同样,你要饶她性命也很容易。”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深厚

    容浅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如果我说不呢。”

    他以前不知道顾北就是云深阁阁主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季雪衣竟然还敢勾引顾北,做顾北的栾宠,他倒是很想杀了这个女人。

    “冥君自然又说不的权利,本君也有拒绝冥君提议的权利。”白顷歌微微一笑。

    “威胁我?”容浅凤眸微眯。

    “恩,冥君自行裁决。”白顷歌大大方方的承认。

    沉寂良久,两人的灵力在空间里相互撕扯角斗,如两股无形的风凌厉而狂烈的想要吞并对方。

    过了一刻,细密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冒出,结成一粒晶莹的汗珠,顺着优美的线条滴下去,最后极轻极轻的声音,轻到难以听见,落在了他的衣襟之上。

    “本君同意。”容浅气息微喘,单手撑在座上,略显疲惫。

    白顷歌清淡颌首:“多谢冥君。”

    “上君需答应本君,听完之后,立刻离开冥灵府。”

    “若真是本君所需要的信息,本君自会离开。”

    蜀山是白顷歌最不想回忆但很怀念的地方。

    她人生的前几万年里最怀念的地方是摇光山,其次是桃花林,再次就是蜀山了。

    摇光山夭夭和清云养育她长大的地方,她们在一起度过了最美好的童年时光。

    桃花林是师父教她成长,让她认识另一个世界的地方。

    而蜀山,蜀山注重师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九洲传统理念,在蜀山这里就是师父和弟子,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之类的。

    蜀山教会她什么是团队精神。

    白顷歌很想念蜀山,但她不会回去。

    因为当初青枫师父说:“将你永远逐出蜀山,你我师徒,缘分终灭,除非山河断裂,天地逆行,不准你回来。”

    十万年来天还是那个天,山河未断,乾坤清明,她没脸回去。

    现在不同了,她必须要上蜀山。

    零香楼虽然客人少了很多,楼比五百年前旧了一点,招牌破损不少。

    但阿仍是那个阿。

    白顷歌走进去。

    一个小二笑容满面的招呼她坐下。

    一壶清茶奉上,小二道:“客官还要些什么?”

    “我想见阿。”

    小二笑的更殷勤了:“客官是大庖的友人,小的马上去请。”

    阿围着面衣上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饮下:“阿槿,五百年不见。”

    白顷歌嫣然:“五百年来可好?”

    阿点头。

    白顷歌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和他分享:“我得到一个找到师父的线索。”

    阿怔了怔,又印尽一杯茶:“果真?”

    “大约是不错的。”白顷歌的兴奋减了几分:“只是这个地方我不能去。”

    “这九洲八荒四合只有一个地方你不能去。”阿长叹,慢慢道:“是蜀山。”

    白顷歌站起来,在原地走了几步:“阿,我非去不可。”

    阿沉吟,思维比白顷歌清醒,提醒她:“鬼尊和蜀山没有共同之处,就算路过一次也不会在那里多做停留,你去了约莫是白跑一趟。”

    “当初你和蜀山闹的很僵,如今去了岂非自讨苦吃。”

    白顷歌坐下来:“我知道,但我不得不去,我去找鬼溟,让他帮我幻化最天衣无缝的面貌,这不仅关乎我,还关乎浮玉珠。”

    “浮玉珠?”阿的眸子精光一闪,扣住她的手腕:“你要去找浮玉珠?”

    “夭夭现在被扣在峻荒山,非浮玉珠不能解。”

    阿缓缓松开她,脸上的神情变幻了几次,终是恢复的平静:“你要去也好,你这次来,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白顷歌的嗓音透出一点愉悦:“找到师父就能找到暮先生。”

    “好,我陪你去。”

    两人御风而行,到北荒山找鬼溟。

    “娘亲。”阿简一见白顷歌,就奔上来抱住她。

    “乖阿简。”

    “姑姑。”鬼甜甜叫了她一声。

    自从有了阿简,鬼这见风转舵的小丫头对她亲热的很,忘了忘她身后,委屈的嘟着嘴:“姑姑,我娘亲和父君呢?”

    筱禾在旁疑惑:“上尊去了峻荒山,上君,你没有和上君、夭夭姑娘一起回来?”

    “鬼溟去了峻荒山?”

    这下好,转了一圈,又转回去了。

    筱禾见她脸色不好,赶紧解释:“上尊是担心夭夭姑娘和上君您有什么麻烦才去的。”

    你就紧着替你家上尊胡扯吧,有我什么事,就是顾念着夭夭呢。

    白顷歌苦笑:“筱禾,还得麻烦你照顾我家阿简一段时间。”

    筱禾自然求之不得,自家小鬼头和阿简在一起不知道多开心了,她省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