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性子淡薄,在诸山桃花林待的时间又久,她未曾听闻他与这个叫暮戈的有甚瓜葛。

    况且这又是她第一次见师父关心除了她以外的人,自是有些好奇的。

    这叫暮戈的人到底是何样人物,能让师父亲自出马,而且亲口来劝他归去?

    且师父言语中的‘走’,是到哪里?

    难道要跟着他们回诸山桃花林?

    白顷歌憋着一肚子疑惑。

    三人自还未走出这个茶馆的门,严格来说,一只脚还未踏上门槛,一阵猛烈的风灌过,两扇朝不保夕的门轰的一声洞开。

    尚喜的是轰开这扇门的人使出的灵力是巧劲,两扇门页在风雨飘摇的撞击中竟然没有当场横尸血溅。

    那一天白顷歌开始悟出一个道理。

    打架是个技术活,两个人打架讲机智拼实力,一群人打架讲策略拼战术。

    白顷歌随师父在桃花林修行上千年,其间虽偶然会有个几个误堕魔道的小精小怪闯进来表示我们打家劫舍什么的,但这么乌压压一片整齐阵仗,占据整个江南阵地的精族还是少见。

    为首一个阴柔俊俏的小年轻,跨宝马,扛金枪,硬做了一个与自身形象极其不符的威风凛凛之姿。

    小年轻金枪一指,凶神恶煞的叫嚣:“南子洛,是不是你把本少爷的老爸杀了的?!”

    师父是个慢热型,审视他一番,许是见他与自己亲手杀过的一个人能合上像,料想两人为父子关系,许久才淡淡‘恩’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白顷歌只经历过一次师父杀人,一下子想起那时候为了救暖暖师父貌似是杀过一个精族少年。

    这也能遇到冤家,看来杀人真不是什么好事。

    暮戈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阴阳怪气的向那少年刺道:“这位绣花少爷,你要报仇也不事先递个帖子来,懂不懂规矩?”

    此言一出,茶馆里立刻有人起哄,吆喝道:“精族大少爷可是恨不得自家老爹死了呢,此刻出来报仇?哼,不知是真报仇还是假报仇?”

    小年轻一听,呦呦两声,笑如春花:“既然早晚要动手,抢珠子的同时给自己树树碑也无伤大雅嘛。

    神影罗迦,别以为本少爷不知你今日什么目的,说的自己多高尚似的。

    此刻这么着急为南子洛这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辩什么辩?!

    老实告诉你们,本少爷今个儿能答应与你们这群乌合之众里应外合,你们早该烧高香拜老天!”

    那小年轻噼里啪啦说一大串,中间外人插不上一句嘴,诚然是个十足十的话痨晚期。

    白顷歌在寻思面前这小年轻没救的同时也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茶馆里的这起子人适才根本不是冲师父的姿仪倾世才盯着他一动不动的,而是与这小年轻早就约好了要表里响应来抢师父身上的什么珠子。

    “不知师父什么珠子如此风华无双,这么多人围着来抢?”白顷歌低声嘟囔。

    她声音虽小,那小年轻显然是个会家子,耳力非同小可,瞄了一眼藏在南子洛身后的白顷歌。

    只这一眼,他一腔的敌我有别,不共戴天,强抢明珠的想法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两只色眼牛皮糖似的黏在小女孩脸上,骑在马上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毫不吝啬的惊叹一声:“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

    白顷歌第一次听人说她是个美人儿,人小鬼大的害羞自满了一把,正沉浸在小年轻的糖衣炮弹中,给那暮戈私下狠狠瞪了一眼,提醒了她要时刻小心腐化堕落的精族这个纸老虎,她才悻悻敛了自恋之色。

    小年轻见状,不假思索我懂了,率先自报身家,笑盈盈说:“我叫傅初七。今年七月初七满七百岁。”

    傅初七这名字取的真是挺随便的,白顷歌唔唔的点了点头。

    暮戈脸上挂了三条粗眉大眼的黑线,这小徒弟南子洛上哪儿找的?

    敌我不分的感人智商着实让人汗颜,只能说这世界不是一般的奇葩,不是二般的魔幻..

    见小妮子有了回应,傅初七摸着下巴,沉思三秒,表情成为一个小小的亮点,春风得意向她道:“今日本少爷与五界六道的朋友联手,夺浮玉珠断无失手之力,待我将南子洛杀了,你来我身边可好?”

    白顷歌沉思。

    这提议是要拉她入伙?

    “不行,师父我是真真舍不得的!”她挺了挺小胸脯。

    傅初七惊驾,这小妮子还有个不肯的?

    深思熟虑了一番如何诱哄她,才待开口,神影罗迦的忍耐到了极限,要不是傅初七手上有大队兵马,他才不会让傅初七在如此重大的时刻叽叽喳喳的和个小女孩唠嗑个不停,果断让他活不过七秒好吗!

    这‘话痨’之名声果真不是虚传!

    “傅初七,我们是不是该动手了!“罗迦闷声闷气吼了一嗓子。

    傅初七经他一个河东狮吼,心勒个惊了一惊肉勒个跳了一跳,罗迦说的实在不要太在理!忙向白顷歌道:“小姑娘,本少爷要打仗了,你远着些,不要伤了自己,打赢了小爷给你买糖吃。”

    傅初七不等白顷歌的话,自己先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刚才谁说本少爷我不下战书了?“

    话未毕,大言不惭道:”本少爷想打架,还用下战书?!答案是不用!”

    阴沉沉贱笑了几声,颇郑重的扭头,对旗下一众下手道:“本少爷告诉你们,谁敢伤了刚才和本少爷说话的那位姑娘,哼哼,等着被本少爷抽筋剥皮制成标本吧!“

    白顷歌好纠结的看着傅初七,不知是否要看在他刚才夸了自己一句的份上提醒下他,下什么战书,你早来个迅雷不及掩耳多好!

    这一仗若她来打,话不二说,先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占个人多手快的便宜,哪里跟对方墨迹墨迹这么多,现在才慢悠悠喊开打。

    况且她且看着,傅初七怎么不像打胜仗的呢。

    以师父的能力,不出三十招,怕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傅初七自称少爷却不是盟主,且今日带的全是精族人,并未有怪族,看来不是精怪二族的盟主,练血镜应该是不会用的,蚀妖绳就不一定了。

    擒贼先擒王,那边傅初七喊打喊杀,南子洛出手如电,傅初七人有点二,手上却丝毫不马虎,蚀妖绳一出,一阵血风如巨蟒毒蛇缠卷而来。

    南子洛手上一晃,一道惊鸿剑影,如银火如流光,龙吟呼啸之声震彻寰宇,不绝于耳。蚀妖绳通灵性,七百年前在神诀剑下吃过亏,南子洛剑一出,如遇焦雷天劫,猛然瑟缩,蜷回上官安歌身上,旋即不见。

    傅初七见平日最引以为傲的蚀妖绳如此不济,还未正式开打,就先临阵溃逃,心中愤恨激怒,飞身而起,金枪一抖,豪言未放,南子洛一个闪身,不知如何就到了他身后,神诀剑稳妥的架在他脖子上,吓得底下一众小跟班才起打架杀人的手势,就楞在当地,作声不得。

    暮戈早先傅初七和白顷歌两人说话时便已时刻注意着周围情况变化,一边护着白顷歌与屋子里的茶客动手,一边嘴欠不能忍,嘲笑傅初七:“声势如此大,果真是个绣花枕头!”

    傅初七一张白净脸皮涨成猪肝色,梗着脖子:“本少爷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杀要剐请便!”

    暮戈撑不住笑的满脸通红,与人动手时还不忘携着白顷歌指着南子洛道:“子洛兄,那小子说你是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白顷歌一口狠咬在暮戈手上,酸了她一嘴的汗臭味,皱着小脸:“让你骂师父!”

    所谓家贼难防,暮戈没想敌人还未曾动手沾他一根寒毛,这小丫头竟敢咬她,怒从胆边升,想一手甩她一个大屁股墩儿,又想到别给敌人有趁之机了,终是忍了忍。

    “大少爷!!”

    南子洛一招制敌,那傅初七却不想是个硬骨头,任南子洛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硬是紧咬牙关,不曾松口求饶,也不曾命令所有精族的人停下抢珠子的使命。

    精族人见他铁骨铮铮,一边哀嚎着要上来救他,一边凶猛动手向南子洛身上招呼。

    任山冈嬗劲风,南子洛剑架在傅初七的脖子上自岿然不动,神诀剑灵出窍,在沙场之上护主人安全。

    傅初七在南子洛的剑下倒演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无聊之际,盘算着和下属们侃侃小山,聊聊人生,只因这嘴闲着实在比不让他吃饭还难受。

    “我精族手下听着!”傅初七料着南子洛手中之剑轻轻动一动他便死了,死之前他若不说说话岂非到了黄泉路上也不安心?

    “本少爷今日落入了仇家之手,该油煎该红烧人家自然会看着办,大丈夫死则死矣,没什么好伤心的。

    但本少爷在这里呼吁一句,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不准当逃兵!!

    不准当逃兵!!

    不准当逃兵!!

    不然,本少爷纵是死,也绝不允许如此孱头活在世上!丢了精族的脸,现了本少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