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坐在梳妆台前,我梳着头发的手蓦地一顿,镜中反射出他的样子,已是苍老。

    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他终究是忘记了我。

    放下梳子,我回过身,走到他的身边,抚着他的面容,惨白的面色让我心疼不已,可我知道,一切都是我。

    他的表情很迷惘,看着我走近,竟有些害怕。

    “你是谁?我感觉你很熟悉……”他抿了抿唇,想笑,却突然咳得厉害,我拍着他的背,摇了摇头,拉过他的手,写道:我是你的娘子,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我的娘子?可是……为何你这么年轻?”他不相信地摇头,推开我:“你不要呆在我的身边,姑娘,你定是骗我的,我都这么老了……”

    花慈鉴……

    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花慈鉴,你这般,我又怎能离你而去。

    我皱眉,抱住了他,花慈鉴,我不能说话,若我能够说话,我定要说一句我爱你。

    可是请你原谅我,我说不出来,我无法对你耳语,那般的痛苦,我此刻才真的明白,那是欠了别人情分的痛苦。

    原来,也能这么难过。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嘴角微微勾起,他将我稍稍拉开,看着我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我在他的手背上写下:我叫流年,夫君常常叫我小流年。

    “小流年?”他突然皱起了眉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为何我的头会如此痛?你……”

    我惊惧地拉过他,却被他推开,我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手却带到了身边的玉碗。

    门被撞开,小荷看到这场景,顿时皱起了眉毛,她扶起了我:“姑娘你没事把?”我摇摇头,指了指床上的花慈鉴,他痛苦的抱着头,那模样万分的痛苦。

    小荷叹了口气:“他记着你,入骨,现在他忘记了你的模样,却还是对你有所触动,如果你强行让他想起来,会伤了他的元气,本就没有几天可以活了。”

    我垂下手,眼泪一下子,止也止不住了。

    花慈鉴,都是我害了你。

    都是我!

    我本该死掉的,为何上苍要一次次地剥夺爱我的人,我爱的人为何到最后都会死?为何都会因我而死!

    为何!

    “小流年?流年!”他呢喃,抱着头痛苦的嘶喊:“流年!”

    我站起来,看着他的样子,心痛难忍。

    小荷看着他,又是无奈:“姑娘,你先出去把,我要替公子扎针了。”

    我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天,亮了。

    却在我心里,黑暗了。

    “陛下,这花可好看?”白莎依偎在男子怀中,拿着那朵红梅问道。

    沐武幻看着她手中的梅花,笑了:“爱妃喜欢的梅花自然是美,可再美,也不及爱妃半分。”

    白莎羞红了脸,将红梅放在了桌上,反身抱住了男子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间:“陛下,今日你留下来把。”

    他的手一下子僵硬了,只是片刻,才笑着划过她的发:“朕还些奏折没批完,晚些再来陪爱妃可好?”

    她有些失望地嘟起了嘴:“好吧,都依了陛下,还是国事要紧,那,陛下说好了晚些来陪臣妾的。”

    “好。”

    御书房

    “安子,今日就这些了吗?”沐武幻合上了最后一份奏章,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累的靠在了靠背上。

    安子奉上了一杯参汤:“回皇上,只有这些了,已经算是很多了,皇上还是多休息把,是否要摆架白美人处?”

    他按着头的手顿了一下:“罢了,让她早些休息把,今日朕就睡在这里就行,你也下去休息把。”

    安子叹了口气:“陛下可是还忘不了那女子?”

    他一怔,手慢慢地放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安子,冷冷道:“安子,你今天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是安子的错,安子这就下去了。”安子退下了。

    沐武幻突然笑了:“他说的并没有错,流年,我根本忘不了你。”

    空落落的御书房,空落落的心。

    慢慢地打开了暗格。

    那木盒还在,上面冰冷入骨,紫莲盛开了。

    可是你却不在了。

    流年,你可还记得,当初我赠与你的紫莲和玉笛。

    你可还记得,这玉笛叫什么?

    它叫幻笛。

    若是我咬破自己的唇瓣,我的血会吹出你的样子。

    流年,就让我见见你,只要再见你一面,我也宁愿沉浸在幻境之中。

    “姑娘,我得和你说件事情。”小荷沏了杯茶给我,坐在了我的对面,她虽然还小,却懂得了很多。

    我示意她讲下去。

    她叹了口气:“公子还有两天,如今精力用尽,已是穷途末路,姑娘要做好准备。”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写道:小荷,那我该怎么办?

    她道:“这几日就多陪陪公子把,虽然公子已经全部忘记了,却还是有感觉的,至少小荷知道,每次醒来,公子一看到你就会很开心。”

    可还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办法了,姑娘你当初快死时,就该想到,这样的后果是肯定的,我知你们相爱,可是小荷真的没有办法了。”

    小荷,我知道了,只要他还在,我就陪着他。

    “姑娘,对不起。”

    小荷眼中亮光闪闪,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怨不了别人,只能怨我,当初害的花慈鉴会这般。

    时间的流沙,是不会等待我们。

    这一段刻骨铭心,我已不知道该如何纪念。

    走进屋子,他还睡的安稳,只是那眉头还皱着,我笑着帮他抚平。

    花慈鉴,我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你的小流年会永远陪着你,只要你能够幸福,只要你能够醒过来,我哪里都不会去,只会在你身边。

    夫君,夫君……

    你可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我该有多心疼。

    若是可以,我宁愿不要当初你救我。

    那般的心碎,那般的痛苦,你又是怎样忍下去的?

    夫君,我知道。

    夫君,我会陪着你一直下去。

    回忆,如同枯藤,快要缠的我透不过气,那些年做错的事情,如今都让我尝了个遍,我如此心疼,却再也没有人能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