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薛川二人所在的谷桐村不知道有多远的地方,同样是一处三面环林的小村,此时却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见一道士模样的男子披头散发,双眸都是被凌乱的发丝给遮蔽了大半,只能隐隐看见此人阴冷的眼神,朝着村口缓缓走来。

    这男子穿着一身泛黄的素白道袍,背上还背着一柄木剑,整个人周身都环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令人胆寒不已。

    散发道人来到这山村村口,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口中呢喃道:

    “柴禄...柴禄...”

    这里,正是薛川一生轨迹都被改变的柴禄村!

    “怎么会...消失了?”那道人的语调忽然变得森冷起来:“谁...动了我的东西!”

    就见这道人身形一散,便成了一道虚影,消散在原地,随后再次现身,却是已经站在了芦江江边!

    那道人披散的发丝背后的眼眸中隐隐有一丝丝怒火,伸手朝江中一招,却是毫无反应。

    “不仅是那怨灵...这江中的冤魂,都没了...”

    这道人回过头,再一次扫视了一下柴禄村,冷笑一声:“亏我埋下阵法促进你们觉醒记忆,结果却是如此令人失望!”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破坏我的布置!”

    这时候,有几个来江边捕鱼的村民看到了这形貌诡异的道人,发现并非是村中之人,便喝道:“那边那个道士!你是何人!”

    这道人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自语道:“我费尽心思引起那六人恶念,加上法术催化,才得以制造出那等富有成长性的怨灵...”

    那几个村民看见道人没有回答,也是有些不满,朝着他跑来,同时口中也在质问:“问你话呢!你是从哪来的?”

    “为了不让那怨灵短时间内便消散,我甚至特意留下了献祭六人便可平安无恙的信息...”道人继续自语道。

    这个时候,那两个村民已经来到了道人身后一丈不到的距离。

    “你是聋子吗?我问你——”其中一个村民满肚子怒气,便要走上前去拽住这道士的衣领。

    这个时候,这披头散发的道人头都没有回,只是右手随意向后一挥,便有一阵黑风凭空而生,直接从那两个村民身边吹过。

    风过之后,那两个有血有肉的活人,竟是变成了两具还带着丝丝筋肉的白骨!

    道人仿佛从来就没有在意过那两个人一般,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我足足等了七百余年,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能收获那最终的灵体,可现在...”

    “竟只是一场空!”

    这道人猛地转过身子,向着整个柴禄村怒吼一声,一阵磅礴到令人敬畏的黑色阴风便自他口中吹出,转瞬便形成一阵阵的浪潮,将整个柴禄村都是狠狠地肆虐其中!

    无数在村中生活的活人,不论是年长或是年幼,被那黑风一拂,便是只剩下一具血肉模糊的白骨!

    整个村子,只是眨眼间便成了一座死村!

    隐隐间,仿佛有无数凄厉痛苦的哀嚎之声在空中回响,缭绕在这道人身旁。

    这道人冷笑道:“新鲜的业障...倒是不错的补品!”

    抬手间抹杀了不知多少生灵后,这道人似乎才缓解了些许怒气,再一次面向芦江,寒声道:“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动我刘鹤语的东西!”

    但见,这自称为刘鹤语的邋遢道人,朝着芦江中连掐数个手诀,同时眼眸中的邪异之色愈发浓郁,口中道:

    “众生魂灭助我聚灵,灵开阴阳逆显前尘!”

    随后,只见得道人体表泛起一阵紫红色的妖异光辉,整个人宛若一尊面目狰狞的紫金雕塑,看起来倒是极为不凡。

    无数只有修者才能感受到的灵气开始在刘鹤语头顶汇聚,这种汇聚最为直观的表现,便是朗朗晴空中忽地聚拢了一片黑云。

    这黑云覆顶,其中邪气翻滚,隐隐有轰鸣之声孕育其中,带着红色的光芒,好像那天穹中的雷霆都被某种邪气森然的东西给侵蚀了一般。

    若说平日里的雷霆象征的是惩戒与审判的浩然正气,那么这刘鹤语头顶的黑云中的红色雷霆则象征着杀生大业!

    刘鹤语周身的气象越来越不凡,直到气势攀升到某个点后,才伸出右手,遥遥一指芦江中央,口中阴森道:“前尘——显!”

    那黑云中的红雷一阵咆哮,伴随着恐怖至极的威势骤然劈下,无数道雷霆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束让人见了头皮发麻的万钧雷霆!

    这雷霆顺从着刘鹤语的心念,在芦江上不断缭绕,勾勒出了一个奇异的字符,随后这字符凝聚成型,缩小成了一个点,再爆发开来,几乎覆盖了整条芦江!

    那水缸粗的红色雷霆炸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红芒,弥散在芦江上空,在刘鹤语阴沉的目光的注视下,却是缓缓汇成了一副大型的画卷!

    这画卷上的一草一木都与正常草木一般,只不过是由雷霆炸碎后的红芒凝聚而成,显得有几分诡异。

    若有当初目睹了薛川“驱鬼”的全过程的村民能看到这一幕,定时能认出,这磅礴逼真的立体画卷中,汇聚的正是当时的场景!

    从薛川与村民交谈,到薛川独自乘舟入芦江,再到数千水鬼包围小舟,以及奈何桥接引往生孤魂,都被他一览无遗,除了其中所有的对话都变成了雷鸣外,竟是与现实一般无二。

    最后,薛川与柳圣依的身影消失在了这柴禄村的村口,代表着这二人在此地的因果也是彻底了结,于是画卷的叙述也是戛然而止,重新化成无数道雷霆,聚拢回了刘鹤语头顶的黑云中。

    刘鹤语的表情很是古怪,似怒似喜,变幻无常,直到最后仰天长笑道:

    “哈哈!我道是谁有这般通天手段...定怨灵、散命元、通幽冥、唤奈何、渡亡魂、结因果...”

    “即便只是追溯前尘,居然也耗费了我大半灵力...原来是你

    忽然,刘鹤语的眼神猛地变得疯狂起来,一种狠毒之意充斥其中:“小师妹...躲了这么久,我找你可找得好苦啊...”

    “当初我的提议那么好,可助我二人双双成圣,你为何不肯答应...”

    “可是没关系...等我找到你,炼化你的魂魄,我的伤势不仅可以痊愈,还能再度触摸到立圣的门槛!”

    刘鹤语的笑声透露着猖狂之意,而其中的内容更是让人胆寒不已。

    渐渐地,刘鹤语的笑声平息,冷冷道:“你的因果我抓不住...可那凡人,对我而言却是易如反掌。”

    说着,刘鹤语再次运转体内的灵气,那头顶的黑云中再度翻滚起了红色的雷芒。不多时,数道雷霆落下,在刘鹤语的控制下,结成了一个小人,这小人的模样,却是和薛川极为相似!

    “嘿嘿,你若老老实实躲着,我或许还找不到你,可你偏生要和一个凡人通行...简直是自寻死路!”刘鹤语阴阴一笑。

    这雷芒凝聚成的小人,五官正在逐渐清晰,想必用不了许久便可完全化为薛川的样貌,届时...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

    早在这道人回溯芦江前尘的时候,柳圣依的心中便已遥遥生出感应,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眸正在窥视着她的行踪。

    柳圣依秀眉一蹙,冷哼一声,那窥视之感便被生生震散。

    “是谁?似曾相识的晦暗气息...莫非是他?”柳圣依心中暗道不妙,却是回想起了那个曾犯下无边血债的疯子。

    “若是真是他,那可就不妙了...”柳圣依看着远处的薛川,眼眸中的担忧意味极为浓郁。

    正在房内与殷曼清进行着交流的薛川,脑海中却是忽然响起了柳圣依的声音:“薛川,行程必须加快,有极大的危险在逼近,我恐怕只能勉强拖延——”

    话音未落,刘鹤语的雷光小人恰好凝聚成型,而薛川也只觉得心口一紧,仿佛灵魂都被一双手给握住一般,只需稍稍用力便会魂飞魄散!

    芦江边,刘鹤语冷笑道:“就让我来看看,你这一介凡人,究竟有哪点被她看中,竟愿与你同行?”

    随后,刘鹤语便要一指点出,点向那小人的眉心,窥探薛川的灵魂!

    柳圣依也是觉察到薛川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便要现身为薛川解除受到的术法控制。

    正在这时,薛川只觉怀中一热,那被人握住生命的紧迫感却是骤然消散,随后怀里的炽热感愈发浓烈,使得薛川忍不住伸手去掏,却是掏出来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画纸。

    这灰袍画师交给薛川的画,此时却是炽热得吓人,薛川耐不住好奇,便展开了画纸,只见那画纸上的水墨宛若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纸上跃动,而那九十九道人影,似乎也要化作真人!

    随后,画纸上的人影与线条都重新画作流动的墨水,自画纸中央流出,流向了一处未知的地方,而那画纸,也是变成了崭新的白纸。

    然而刘鹤语那边,却是遭遇了他此生堪称最为诡异的一幕:那受他操控的红色雷芒凝聚的小人,眉心处竟不断溢出黑色的墨水,随后将整个人形都染的乌黑,仿佛是个从画中走出的人物。

    随后这水墨小人身形一晃,竟是分化出足足九十九个形象各不相同的身形,随后裹挟着一种可怖的威势,向着刘鹤语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