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未时,俨城锦俨客栈。

    紫欣和鸢离走进暖阁,站在用长竹竿做成的支架旁。紫欣站在这头,鸢离站在另一头,将支架上的长竹竿取下。

    伸手触碰了下竹竿上晾着的冰蓝长袍,一种酥麻的感觉自她指尖传出,瞬间就蔓延至全身了。一看到萧王爷的衣物,就情不自禁的在脑海里想象着他的样子了。

    那高大的身影,如刀刻的立体而俊美的轮廓……

    都让紫欣心跳不已了。

    小心翼翼的取下冰蓝长袍,紫欣喃喃的道“这件,我去烫。”语毕,她取了衣物拿到身后的木桌上铺开,细心的烫着。

    鸢离拿了件萧王妃的浅粉华服,来到了紫欣旁边,道“要说咱们王府的萧王爷讲究,那是他生在皇室,有那条件讲究。

    可那个女人,她又是凭什么跟萧王爷学?

    自打我们来了俨城,都没出过一个太阳。她也一天换个两三套的,非得把人累死。”

    虽说萧王爷和萧王妃都不在客栈了,但紫欣还是有些顾虑,便轻声提醒鸢离道“为主子做事,是我们分内之职。”

    “好,分内的。”

    鸢离铺开华服后,不禁嘀咕道

    “紫欣姐,我就闹不明白了。萧王爷拿了那么些粮食和木炭南下赈灾。这会儿又把颜将军和花将军他们送走。

    人手一少啊,你我说不定就真要在俨城过年了。”

    “那又如何?萧王爷贵为皇子,都能在俨城过年,你过不得?”紫欣斜睨了鸢离一眼,道。

    “我才没那意思。我只是感觉,萧王爷应该听皇后娘娘的话,娶汐瑶郡主的。若是娶了汐瑶郡主,这会儿……只怕也和燕王爷一样,坐在宫中享福了。”

    论文治武功,萧王爷才是众多皇子中的佼佼者啊。可皇上偏心,谁也没有办法。

    鸢离在心里为萧王爷叫屈。

    “未必如今留在宫中的,才是将来的东宫之主。”紫欣微微摇头,道“从前皇上只疼爱庞妃娘娘生的燕王爷,可后来,还不是照样把皇后娘娘生的萧王爷带在身边?”

    “也是。”

    趁着萧王爷们去锦华驿站送人了,婢女们也在私底下议论着她们感兴趣的事。鸢离跟紫欣讲,说是萧王妃在墨湖与萧王爷相见之时,很狼狈。

    “你如何知晓?”

    同样身处深宫,鸢离又听谁说的?

    “刘玉镜他们说的。”

    鸢离淡淡的道“他们说,也许萧王爷最初对她的情,是同情。”而不是爱情。

    “管他对她是同情,还是甚呢?人家汐瑶郡主那般貌美的巾帼女子都没得到的,你我……又能得逞?”

    紫欣唇角弯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道“想得到萧王爷那种世间少有的男子,只有来世重新投胎了。”

    这话是讲给她自己听的,也是间接告诉鸢离的。

    偏偏鸢离不怎么服气,道“历史上宫女当贵妃娘娘的,又不是没有?”

    “……”

    紫欣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提醒鸢离道“好了,好了。萧王妃平日里待你我也不薄,何苦这般不待见她?”

    “哟,紫欣姐?你从前不是看咱家爷对她好,也不满意她的么?怎地,这会子一来俨城,被她收买了人心?”

    鸢离将叠放整齐的衣物抱在手中,埋怨了紫欣一句后,开门走出了暖阁。

    刚一出暖阁,鸢离就见到了站在门口打盹儿的刘玉镜,她把衣物往他怀中一放。道“拿着,放衣柜去。”

    “这是……”

    王妃娘娘的衣物,怎地也给他放?

    又不是萧王爷的衣物。

    刘玉镜斜了斜嘴唇,摊开手心儿往鸢离面前一摆,一本正经的道“给钱。”

    人生在世,没有甚比银子更好使。刘玉镜虽说快二十了,可就是改不了两字儿贪财。

    鸢离眼底掠过一丝狡黠,道“还钱呢?刚刚有人叫你刘半斤,让你帮忙跟萧王爷说说,把常婆婆给保出来。

    这话,我如果跟萧王爷和萧王妃讲了……”

    刘玉镜惊的楞了半晌,才道“鸢离姐,你就是我亲姐。姐弟之间,哪儿有这么多客套话?需要我帮忙的,你吱个声儿就好。”

    “刚刚请你帮忙的人,是你玉衡村的老乡?干啥的?”鸢离好奇。

    刘玉镜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道“他啊,是季墨初找的那个小媳妇儿的三哥,叫牛楚熤。

    原来在玉衡村当佃农,今年他妹子跟季墨初好上了,才给他在俨州府的衙门,谋了个差事。”

    当初季墨初走的时候,就是将他母亲托付给了牛楚熤的。如今牛楚熤不过是去外边办了趟差,回来就听说常婆子入狱了。

    那是颜州府的刺史大人下令关的,他也只好过来求求刘玉镜这个发小,帮忙给萧王爷说说,把人给放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萧王爷带着萧王妃,以及颜风行和吕易等人,回到了锦俨客栈。

    刘玉镜是端茶又递水,点头又哈腰。从前到后,由里而外的将萧王爷赞美了一番。

    那帝瑾轩平日里没事时,也爱戏弄戏弄刘玉镜。用句十分现代的话语来讲,那就是帝瑾轩那种严肃之人,偶尔也会卖卖萌。

    “借用本王的王妃的一句话,那就是‘无事献殷勤,非i奸i即i盗’。刘玉镜,你该不会是收了谁家的好处,想求本王帮你吧?”

    刘玉镜一脸尴尬,因为他拿过的好处并不少。可他从来都没有求帝瑾轩的胆量,所以就没提过。

    本以为他背后做的事,他家主子爷萧王爷都不知道。

    可谁知,竟给对方发现了。

    “萧王爷,其实……”

    看着双腿吓的直打哆嗦的刘玉镜,以及噙着一抹邪魅笑意逗刘玉镜的帝瑾轩,就让季清歌在心里窃笑了。

    好在她强忍住,没给笑出声儿。

    只见帝瑾轩的目光缓缓的移到了她脸上,凑近了她耳边,道“想笑就笑,别憋坏了。一憋坏,就麻烦了。”

    语毕,他拍了拍她肩头,低声道“看我如何讹他。”

    关上雅间的大门后,帝瑾轩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吹了吹飘浮着的茶叶。浅浅的品一口,看向刘玉镜,道

    “说吧,甚事?”

    刘玉镜有些喜出望外的看向帝瑾轩,刚要开口,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算了,小的不敢。”

    “本王恕你无罪。”

    瞅着刘玉镜那胆小怕事的样儿,他都跟着急。

    “萧王爷,是这样的。季将军,哦,不。是王妃娘娘的叔叔那个季将军,他的三舅子。”

    刘玉镜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瓜子,懊恼的道“是他的小媳妇儿的三哥,我的发小,牛楚熤。他为常碧翠的……”

    把常婆子的名讳刚一道出口,刘玉镜吓的脸色大变,赶紧认错道

    “小的该死,小的知罪,是常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