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红梅的嘴唇接触到了另一个嘴唇,嘴唇上的胡子,刮得她脸上火辣辣的。

    她的胸口上多了一只强壮的大手,一股莫名的瘙痒如电流一般流过她的全身。

    段红梅一阵恼怒,她睁开了眼睛。

    少校已经站直了身体,依旧是风度翩翩,依旧是雄浑而磁性的声音:“帝国国际关系的基本策略是,北守南攻,但是,这个策略在极端民族主义情绪的影响下,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其主要表现在,帝国与东部邻国扶桑的关系上,帝国对摩尼国在扶桑的军事基地视而不见……。”

    段红梅撅着嘴,恨恨地盯着那个旁若无人的少校,少校拿起了那本油印的《帝国国际关系初论》,折断了她的目光,继续着乏味的讲述:“极端民族主义最大的特点是目光短浅,他们会因为眼前的一时痛快而忽视长远。极端民族主义者认为,摩尼国的海军与苏克海军在拉菲海的对峙,为饱尝屈辱的中央帝国出了一口气。在极端民族主义的影响下,中央帝国高层普遍认为,摩尼国在扶桑的军事存在,有效地牵制了苏克海军,因而,中央帝国不仅与摩尼建立了良好的外交关系,而且,主动免除了扶桑的大部分债务。然而,不幸的是,摆脱债务危机的扶桑,在摩尼的援助下,将在今后的二十年内,一跃而成为世界经济大国,可以预见,有了强大的经济基础和摩尼的军事支持,这个曾经是中央帝国附属国的三流国家,其综合国力,将成为本地区仅次于苏克帝国,成为中央帝国又一个潜在威胁……。”

    时间过地好快,二十年过去了,正如少校的预言,扶桑已经成为一个地区强国,甚至,在不久前的班达拉危机中,也出现了扶桑的影子。他们的能源公司参与了班达拉的天然气开。

    段红梅的脸色阴晴不定,吓得罗苏苏慌忙说道:“对不起,段厂长。”

    罗苏苏的话把段红梅拉回到了现实中。

    昔日的学生段红梅,已经变成了手拿《帝国国际关系初论》的老师,她的身边,是四个和她当年一样如花似玉、心不在焉的学生。

    而这四个学生,还不如当年的她。

    当年的她拥有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少校,少校的所有语言、所有爱抚,都只给她一个人。而这四个丫头,什么也没有,她们凭什么要安安静静地坐在这乏味的课堂上?

    “今天就到这里,下课。”段红梅冷冷说道。

    四个丫头出一阵欢呼。

    “秦凤留下,你们三个先回去。”段红梅说道。

    梁小青、江雨烟、罗苏苏蹦蹦跳跳出了房间。

    对这四个丫头的评判,段红梅的看法与寇思文有点不谋而合。

    梁小青性格直率,甚至有些鲁莽,江雨烟是个鬼精灵,罗苏苏是个没长醒的傻丫头,单纯幼稚。只有秦凤,沉稳持重,所以,段红梅更愿意让秦凤做一些事。

    “段厂长,寇思文下班后就被侯雪峰带进了烟柳街3o3号。”秦凤说道。

    “哦,后来呢?”

    “后来就不知道了,我要来上课。段厂长,3o3号好像有点神秘,里面是干什么的?”秦凤问道。

    “谁知道他们搞什么鬼。”段红梅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秦凤答应一声,出了房间。

    段红梅知道,3o3号是个地下红灯区,这还是侯雪峰告诉她的。

    段红梅对侯雪峰的看法,和对徐士良的看法差不多,并无太多恶感,唯一让她不满的,是他的职业。

    可是,侯雪峰从事走私,也是事出有因,所以,段红梅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当侯雪峰向他表露爱意的时候,段红梅一口回绝了他,这并不代表段红梅讨厌这个人,而是缘分问题。这一点,就连曾经心灰意冷的侯雪峰,后来也想明白了。所以,当侯雪峰最终成为一个体制外的人物之后,仍然与体制内的段红梅保持着较为融洽的关系。

    雅丹是个小城,城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段红梅与侯雪峰在街头邂逅的机会总是有的,偶尔,段红梅会和侯雪峰坐下来喝杯茶。侯雪峰就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五一十交待给段红梅。段红梅就静静地听着,从不打断他。她知道,一个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也需要倾诉,需要有人聆听。

    因为这个,徐士良大为不满,他不敢惹段红梅,便几次三番找侯雪峰的麻烦。徐士良是警察,侯雪峰是走私犯,两个人的职业本来就是死对头,加上这么一层关系,更是势同水火。

    在徐士良与侯雪峰的较量中,段红梅严格中立,那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跟她没有关系。

    从心底里,她不希望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出现不测。两个人都不坏,侯雪峰虽然是帝国的罪犯,可是一想起这个帝国,段红梅就暗暗摇头。

    徐士良似乎也明白段红梅的心思,凭他的职位和本事,使得他在与侯雪峰的较量中,始终处于上风。有很多次,徐士良把侯雪峰*到墙角,而在最终,却放了侯雪峰一马。

    事实上,徐士良掌握侯雪峰的犯罪事实,足以把侯雪峰送进大牢二十次。可是,直到现在,侯雪峰依旧逍遥法外。

    二十年的纷争,在徐士良、侯雪峰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绝不让对手的日子过好了,也绝不让对方彻底栽了。

    没有了对手的日子,将是无尽的空虚。

    段红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这个侯雪峰把寇思文带进了地下酒廊,倒让她安心了不少。

    自从寇思文进了丝纺厂,就成了段红梅的一块心病。而现在看来,也许,寇思文仅仅是个登徒子而已。

    就算他不是个登徒子,而是像她所担心的那样,怀着某种秘密使命,他的行踪,也很容易被段红梅掌握。只要和侯雪峰喝一次茶,侯雪峰就会把寇思文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而且,那个一心跟侯雪峰过不去的徐士良,也会搅合进去。寇思文将会搅在两个男人的纷争中,难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