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各自再一剑对碰,阴沉的天空兀自有雨滴滴落。

    那雨滴稀疏,起初很大。

    打到柳胥棱角分明的脸上,竟有些生疼。

    不过旋即雨滴渐密,化蒙蒙雨雾状。

    单云壮哉,一声欣然高喝,提剑再度进击。

    柳胥单手执墨锋,顺风出剑,更为豪情。

    一击而落,两人退下,皆不占优势。

    “霜寒天下”

    下一刻,一声轻喝,柳胥率先运转了剑术。

    这一刻,单云的目光惊然一动。

    因为一股凌冽的剑意在他眼前生成。

    尤是当墨锋长剑,速递而来时刻,周遭风中兀自有冰霜凝结。

    一瞬间,剑气迎面而至,尽数冰霜携卷着冰砾,冲刷而来。

    那一刻,寒气逼心,迫人神魂。

    “落叶清风”

    单云再不犹豫,也自一声冷喝,极速舞剑而起。

    他顺长风,银剑刺来,威势无匹。

    登时便见周遭梨花辞落,细雨改道。

    直至下一刻,两剑真正对峙时刻。

    改道的细雨,辞落的梨花,猛然汇聚成清雨洪流,对着柳胥浩然冲荡而去。

    轰!

    轰然一声爆炸,两股力量对碰到了一处。

    那等威势,殊为可怕,使得乾坤改色,风雨翻覆。

    两人皆被巨力应声震飞,险些站立不稳。

    应着风雨,柳胥昂首,再度出剑。

    “缠丝绕”

    一声轻喝,柳胥提步而起,紧接着一剑递出。

    这一剑,是一式至柔剑法。

    却柔中带刚。

    单云能感受到这一剑的锋芒。

    俄顷间,毫不犹疑,也自径直施展出一套强横剑法。

    “雷雨斩”

    一语罢,剑式出,速度极致。

    单云右脚猛的踏地而起,真元运转,一剑冲锋而来。

    威势,不可匹敌。

    开!

    两人皆自爆喝一声,长剑讯然交击,叮叮之音,不绝于耳。

    下一刻,柳胥手腕一动,墨锋旋舞,又是接连三击。

    上空中,单云丝毫不退,剑走平式,硬接而来。

    叮叮叮...

    一时间,立见火花连串,身影陡闪,好不畅酣。

    长风薄雨下,二人激战。

    下一刻,柳胥运转绝妙式。

    “排云剑”

    陡然一言出,柳胥身上的气势,兀自变化。

    他一步虚空轻踏,墨锋锐极,通然若墨的剑体凭空划下。

    这一划,立有真元疯狂涌动,周遭风雨变急。

    下一刹那,出乎意料的一幕惊现。

    迷蒙的天空,平切而落的剑下,竟不可思议的现出八把剑。

    且那每一把,都像是真实。

    这一刻,单云有些愕然。

    因为又在一瞬间,九剑归一,剑光密若流水般瞬间倾泻而出。

    剑气所戮之处,风雨避让,整片区域空白,簇簇音立起,听得人头皮发寒。

    单云啮唇,霍然一怒,彻底爆发开来。

    “百花落”

    他一声怒吟,跃步踏来,径直起剑,劈天而落。

    这一落,风雨同哭,无尽的梨花辞树。

    直至下一刻,梨花豁然汇聚,形成白色的海洋,其内有可怖至极的真元搅动。

    呼呼。

    墨锋落下,正创梨花洪流。

    下一刻,兀自突破,斩下一道缺口。

    柳胥应势冲锋而来。

    单云不敌,目光中甚为惊异。

    却他并不认输,长剑陡然紧握,任一口血水喷吐,虚空踏落的同时调整身姿。

    柳胥秉剑,来势甚凶,口中念念有声。

    是以授王首。

    近前来至,柳胥扬起了剑,直斩单云。

    这一斩,有风,有雨,不有情。

    如怒海狂涛,果决霸道。

    单云提剑而接,分毫不怯。

    当!

    一声震响,两剑交击,单云跌落。

    柳胥握剑,墨锋凌空,横斩不移。

    单云单膝跪于风雨,提剑不屈。

    当!

    又一剑交碰,电掣风驰。

    单云跪地不稳,应声被震翻倒地,血水翻吐。

    柳胥迈步,一袭白衣,踏过风雨泥渍,纤尘不染。

    下一刻,手执剑,正落单云颈。

    “你输了。”柳胥道。

    单云抬起头,望向柳胥,目光素然。

    柳胥收剑。

    天地突然沉寂,只剩下风雨。

    柳胥转过面庞,见左肩上,落了一朵梨花。

    最是人间留不住,一朵梨花春辞树。

    柳胥抬手,轻然掸落。

    任它盛艳、鲜活。

    不远处的府兵来至了跟前,对着柳胥抱拳行了一礼,而后便将地上的单云拖起。

    望着被府兵架起的单云背影,柳胥终是道:“那是十年前的刑部。”

    没有人知道他这句话的意义。

    除了即将被斩首的单云。

    柳胥动步,在风雨中,带着留下的两名侍卫,向南而来。

    风,越发急。

    却三人的步子并不快。

    时久后,方才来至南城。

    并不有伞,柳胥在薄雨中,不疾不徐。

    身后的侍卫,一脸森严,见柳胥身上白袍早已湿透,自身更不敢抱怨。

    直至一会儿光景后,三人入了一家酒馆。

    酒馆门面不大,估约着勉强养家糊口。

    “哟!官爷,这么急的雨还出来办案啊!快,里面情!”掌柜的迎门招呼。

    “上一壶酒来!”柳胥道。

    “好嘞!您且坐下歇歇脚,避避风雨,酒水马上就到。”

    柳胥临窗选了一个桌位坐下。

    不多时,酒水呈上,柳胥揭开封泥,一人倒了一大碗。

    两侍卫亦不说话,只做看着柳胥喝。

    酒颇浊,入口中只余辛辣。

    柳胥接来饮了两碗。

    见两侍卫不为所动,问道:“为何不喝?”

    侍卫两相瞻顾,道了句:“属下不敢!”

    “关菡吩咐的?”柳胥执起沙碗问道。

    两人点了点头。

    柳胥微微一笑,一饮而尽,轻喝道:“结账!”

    掌柜的不敢怠慢,立时过来。

    抛下银两,柳胥起身,掌柜跟在身后。

    “掌柜的,这王伯家是哪间草房?”柳胥随口问道。

    “王伯?哦,最西厢的那间就是。”掌柜的并未在意,近前两步为柳胥指示。

    柳胥不再说话,动步走出酒肆。

    “诶?官爷,风雨这般急,何不避避?”掌柜的在后面道。

    柳胥转首,温然一笑,表示受谢。

    同时刻,一步迈出,至是三碗浊酒裹清腹,一袭白衣入风雨。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三人来至西厢草庐。

    黄木老门腐朽,半虚掩着。

    柳胥抱剑站定,两侍卫近前叩门。

    “是谁啊?”其内一老者喊道。

    两侍卫亦是经验之辈,只叩门,并不回语。

    老者好似不利索,半响后才至门扉前,轻然拉开,一见是两府兵,立时露出笑容。

    “官爷啊?不知是有何事?”老者拄着拐杖道。

    两侍卫退后,现出柳胥,站于风雨中,一动不动。

    老者见柳胥貌容,心中不由的微微一惊。

    这时柳胥开口,“草庐内可还有人?”

    “官爷不会是弄错了吧。这么多年,这间草庐只我老叟一人。哪里还会有其他人?”说罢,老者呵呵笑然。

    哦?

    柳胥嘴角挑起,情态认真。

    老者乐呵呵的表情依旧不改。

    直至下一刻,柳胥又道:“那就麻烦你跟我回一趟刑部吧?”

    老者面容突然僵硬,旋即才道:“大人,你莫不是开玩笑吧?我一个老叟,能犯何事?”

    “是吗?上月,北城的刘家小姐是不是被你所奸,刘氏满门又是不是被你所屠?邵寒?抑或还是该叫你王伯?”柳胥语出平然。

    却这语一出,对面前的老者而言,绝不亚于晴天霹雳。

    原来这世界,所有造过的罪,都需要自己偿还。

    下一刻,柳胥扬起了墨锋剑。

    老者握紧拐杖,面色生寒。

    “是又如何?我恨这天下的女人!”下一刻,邵寒竟突然暴怒。

    他猛的抓破脸上的人皮,扯下头上的粗旧布帽,露出一张绝然于世的脸。

    “这天下的女人都该死!”一声爆喝,男子身材板弱,显为激亢,竟差些不稳。

    下一刻,他手中敲击门楷的竹杖猛然爆碎,一把极端狭长的女子剑出现。

    柳胥一语不发,一刻间,动步而来。

    剑指乾坤,猛的切落,大开大合,直取邵寒性命。

    男子临危不惧,讯然出剑,单臂擎乾坤。

    当!

    当的一声,响彻天际,天空的雨越发无理。

    四下街道伸来的目光,被惊震住,猛的收回脑袋。

    柳胥手腕翻转,运足力气,再度出击。

    这一剑,斩破风雨,霸道极致。

    一瞬间,扫人项颈,径直要授首。

    邵寒目光愕然,也自一刻间,运转脚力,折腰躲避。

    却这一剑,还有两式变化。

    柳胥牙齿轻啮,手腕抖动,扫出的剑,径直向下切落。

    这一切讯然至极。

    邵寒心有应对,此刻业已左手握剑,左臂施然一抵,做借力格挡。

    当!

    又自一声震颤,邵寒顿时大愕。

    因为不想知,柳胥的这一剑,力气竟大的出奇。

    此际被震的身形不支,险些翻倒。

    惊骇震撼中,柳胥的下一式变化到来。

    “刺心剑”

    一语微喝,墨锋折转而又毕现。

    这一剑,殊为怪异,而却惊艳。

    一瞬间,见长风拂至,携卷雨珠,滴落在墨锋剑尖。

    与此同时,柳胥的剑,凶然递送而去。

    邵寒自诩不凡,却这一刻,也只能看着墨锋接近,而又无力阻抗。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终究是要败了。

    不是败在剑下,而是女人。

    男人,用情太深,也是一场悲剧。

    下一刻,他表情落魄,伏于墨锋。

    知必死,这才一切释然。

    突然他抬头望向天空,见春雨迷漫,美妙焕然。

    变态过,发狂过,才最能懂生命的贵重。

    柳胥收起墨锋,走近邵寒,面无表情道:“你最不该恨的,便是这把剑的主人。肆性杀孽,自甘堕落,才是最容易过的生活。却她呢?”

    呃?

    这一刻,板弱的男子,突然怔住了。

    这句话,迟到了那么多年!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贴近他说过。

    邵寒望着春雨连绵,目光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