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又有数片薄雪飘然落下,或是擦过风清扬的脸颊,或是前襟,或是后背,而后落在细石铺就的山间小道之上。

    他的衣衫如故,被雪风吹拂地朗朗作响,如果此时掀开衣袖,也能看见衣衫内体表上成团成点的青紫色,无数寻常让难以忍受的痛苦施加于身,但风清扬脸色如故,只是更白了一些,目光却依旧淡然。

    他抬起手,轻轻掸了掸薄雪留在衣衫上的残迹,就像掸去灰尘一般,这个动作当然无法把飘雪留下的无形伤口与痛楚掸掉,但奇妙的是,做完这个动作之后,风清扬感觉心底轻松了许多,继续向前走着。

    呼的!

    一阵更大的寒风袭来,无数雪花携风裹势从天而下扫荡开来,暴雨如注一般淋漓落下。

    风清扬走在这条被风雪覆盖的山道上,也没再停步掸雪,只是默默的承受着使身体越来越沉重的力量,,静静的向前走着,明亮的眼眸闪烁出精锐的目光,穿透风雪交加的视障,仿佛眼前的风雪从不存在一般,平平淡淡的迈着每一步,速度并没有身体的愈加沉重与痛苦而受到影响。

    他走得很用心,仿佛在体会身体传来的痛楚一般;他走得很用力,每一次抬脚都会再次重重落下,厚厚鞋底也快禁不住如此频繁的重踏一般,变薄了一分,鞋底溅起细微的雪沫,碾过细石山道上铺展开来的积雪,缓缓走在这条痛苦之路上。

    ......

    起步太晚,凭借区区凝气中期走到这一步或许会很风光,但追赶起前人来却也是极其困难的,武道就是一条属于武者的人生路,这条康庄之道上,是没有人愿意为你原地踏步的停留、等待。

    风清扬能清晰的感觉到唇边的冻干,甚至出现了丝丝裂纹,喉咙里仿佛要生出青烟,他口渴了,想饮些水,可这浩浩雪峰之上,哪有流水?风清扬缓缓抬动起被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抓了一把肩上已经积了许厚的雪,含入口中,强烈的冰寒之意贯穿心肺,毫不在意的在地上继续抓取了一把,含化,饮尽,刺骨冷冽早被抛到了一旁。

    ......

    山上的一众九宗弟子看着风清扬徒口饮雪的模样,皆是瞪大了双眼,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我勒个去,这风清扬到底是什么怪物,这沉心雪居然敢直接含在嘴里当水喝了!他难道没有储物戒指装水吗。”

    “哎,这人实在是太过鲁莽,直接饮雪之后会越来越渴,沉心雪本就刺寒无比,居然还敢饮进体内,实在是自寻死路。”

    “他如果有凝气境后期,也不至于此,‘求心路’上虽压制修为,但是并不影响凝气后期的真气裹体,他才区区凝气中期,走这一步几乎只有靠毅力了。”

    此时,众人略带遗憾的讨论声却被一道清冷的仙音打断了。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此刻不饮沉心雪,现在的这一关也足够让他过不去。”

    一众九宗弟子听见身后的这道仙音,赶忙转身拱手行李,齐声道:“华师姐!”

    华雪蓝身着一袭淡紫锦袍雪衣,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走到山崖亭边,望着山腰上的风清扬,目光有些出神,淡淡道:“破釜沉舟之举,但愿你能有千年前霸王的气运。”

    ......

    风清扬继续向前走着,依旧走得用心用力,步步深陷,步步惊心,顺着山道缓慢而坚定地走过密林,来到山间的一片覆雪草甸之上。

    寒雪覆盖着在草地之上,野草的绿意也带上了微微寒意,冷染地暗绿为银装素裹的太白雪山的山间添了一分色彩。

    这里,风雪停了,风清扬用手拍去身上的层层积雪,施加在身上的重力瞬间减轻了许多,拂雪却像落叶一般,落在地上,没有惊起更大的波澜。

    抬头看了看天空,从这里,隐约间能看到些许阳光透入,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后,余光瞥向眼前一望无际的雪原。雪原不平,它是倾斜着的,在阳光的透入下,隐隐如星辰般闪烁。

    眼前的雪原是平静的可怕,少有微草细木生长。

    一阵雪风席卷而过,如同先前在山道上一般,惊得山道上的草木皆剧烈颤抖,平静的雪原也随着剧烈得颤抖起来,那看不清的前方仿佛要来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般。

    忽的,一阵来势汹汹的雪崩狂涌而至,如狂风般怒号,如海啸般疯狂,洁白的雪仿佛染上了死亡之色,不断随着振幅卷动,嫌弃的雪涛一浪高过一浪,到最后,如同高山一般,不停的拍向站立在雪原间的风清扬。

    风清扬的双脚好似被意志的钢钉钉死了一般,全身如同百万吨压身,没有丝毫退意,看着涛天怒雪奔涌而来,巨大的力量绝非山道之上的风雪可以比拟,怒雪如崩石一般,捶打在风清扬单薄的身躯之上,纵使嘴角的鲜血早已奔涌而出,身体的早已剧痛的发抖,依旧正面的抵抗着崩雪的侵袭。

    仿佛受到风清扬挑衅一般,崩雪之势继续壮大,叠得更高,更厚,铺天盖地一般,撕裂长空,缓缓得压向风清扬,在这片割天裂地的雪崩下,风清扬好像嗅到了众生死亡的气息。

    然后,崩雪扑下。

    风清扬也被这巨大的力量,瞬间压垮在地。

    他重重摔倒在雪原上,身体被这股力量直接压穿雪面,直触山岩,痛苦拧起了眉头,喷出一口温血,撒染覆盖身躯的积雪之上。

    ......

    太白雪峰的一处山崖之上,清冷的仙音再次响起,平缓的声音似乎有一些触动,但却丝毫未被人察觉。

    “‘登天路’的禁制传闻五百年前被加固过,集困阵、幻阵甚至于杀阵于一体,越能忍受苦难,那么阵法所给予其人的力量与痛苦便会加倍,连王启飞方才也未曾引起如此动荡,这风清扬的意志,难以估量!”

    “登天之路”,暗含天威,天之威视,怎会忍受凡人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