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要么?我就替你要回来。”萧祯笑着看她,把狐狸放进马上的皮革袋子里。

    墨谣看见他肩上的箭伤和被血染湿的一大片外衣,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萧祯随手拔下没入血肉的长箭,丢在脚下,依旧谈笑自若:“你就当我流口水,打湿了肩膀,反正在黑色衣服上,血迹和水渍看起来差不多。”

    “好笑吗?”墨谣怒气冲冲地嘲他吼,“你还能不能再疯一点?”她也不知道这怒气从哪来,早上出门前,原本打定主意要折腾他个够,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想把疯子气疯,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墨谣闷着头往回走,萧祯就默默跟着。最终还是墨谣忍不住,喝斥一声:“衣服脱下来!”

    萧祯眯着眼睛看她:“你要劫色么?要不回家去劫,这里太开阔我不大好意思。”

    这世上还有你不好意思的事儿……墨谣咬牙怒吼:“你给我闭嘴!”她用干净布条一圈圈缠好伤处,最后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萧祯静坐着看她,目光一直落在她翻动的手掌上。

    墨谣打量一下那个夸张的蝴蝶结,忍不住发笑,又板起脸说:“就这样回去,不许动它!”

    吃晚饭时,萧祯提来一只小笼子,里面装着的小狐狸,也是毛色纯白,比白天那只体型小一点点。墨谣不喜欢其他女孩的小玩意,唯独喜欢小动物,从前因为苏倾有咳嗽的毛病,受不得动物皮毛,才不能养着玩。看见这只小狐狸,心里一喜,就要接过来,忽然想起自己应该生气,板起脸收回手。

    等萧祯走了,墨谣才伸着手指逗弄笼子里的小狐狸,又湿又软的舌头,舔得她手指尖直发痒。她勾开笼子上的锁,把小狐狸引出来,抱在手上。尖尖的鼻子,黑溜溜的眼睛,看得她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墨谣把小狐狸带到窗边,拿东西喂它,这才想起来,竟然不知道狐狸平时吃什么。花生?白菜?好像都不太对……

    正在犹豫,窗外传来两声鸟叫,很轻很轻,音调却颇有规律。墨谣推开窗子往外看去,阴影里伸出一只手,拉住墨谣的手腕:“小谣,快跟我走。”

    是韩冲的声音……

    “别,不行……”墨谣已经跟萧祯有约定在先,考虑着怎么跟韩冲解释。

    “哎呀,别磨磨蹭蹭了,快来。”韩冲以为萧祯胁迫她,抓着她的手拼命往外拉。

    正拉扯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应该是萧祯回来了。墨谣挣开双手,把韩冲按在窗棂下方,只来得及说一声:“快躲好!”

    急匆匆关好窗子,萧祯就走进来,看见一团雪白的小狐狸,趴在墨谣臂弯里,他的眼神也跟着柔和起来。他伸手摸了一把狐狸柔软的毛:“喜欢么?”

    想着躲在外面的韩冲,墨谣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要是被萧祯发现了,他攒钱买的那块风水宝地就用得上了。墨谣强扯出一个尽量温婉的笑来:“嗯……喜欢,我最喜欢小动物了。”

    萧祯心头狂跳,她总算和颜悦色说了一句好话,伸手揽住她的肩,她竟然也没拒绝。他试探着开口:“小谣,我从前不是有意骗你,我……”

    墨谣依旧不想跟他说这件事,不自然地别开脸:“你不是说要给我画像么?把我跟这只……嗯,小白,画在一起。”

    萧祯不可置信地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愿意画就算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墨谣作势走回床边。

    “不不,小谣,我愿意画,”萧祯赶忙说,“只是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带你到院子里,我给你画。”

    “你也知道已经太晚了啊?”墨谣解开头上的发饰,一头黑色瀑布一样的长发倾泻下来,“那你怎么还不去睡,还留在我房间里?”

    语气里含着一丝丝的媚,萧祯只觉像被雷电劈中一样,一刹那呼吸都停滞了,开口说话时,声音都直发哑:“小谣,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明天我再来找你。”

    萧祯一走,墨谣就赶紧奔到窗边,推开一看,外面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韩冲身手不差,没有被人发现。

    第二天开始,萧祯果然带着墨谣,去院子里画画。天气晴好,萧祯叫人在院子摆上长桌,又准备了坐榻。

    墨谣蜷缩在坐榻上,用银钩子挑着蚯蚓,一只只喂给小白吃。原来狐狸是吃蚯蚓的啊,她以前还真不知道。

    萧祯换上一声月白长袍,竟然也带上了几分书卷气,只有额头上那道伤疤,显得有些碍眼。侍女远远地聚在一堆,偷偷地看他,这样一位英武非凡的主人,自然是她们心中幻想的对象。也有人悄悄打量墨谣,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绝色佳人,能让主人如此上心。

    提笔凝气、落笔如风,萧祯先写了一幅字,递给墨谣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墨谣脸上发热,字里行间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懂?她理着小白的毛,淡淡地评价:“字不错,比我写的好点,也就一点。”

    萧祯笑而不语,他出身名门世家,父亲、先祖都是高官显爵,小时候被打着板子学写字,这一手字是极好的。

    “好久不动笔墨了,先练练手,好给你画像。”萧祯把字卷好放在一边,研了磨开始作画。墨谣惦记着韩冲,心里没底,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一直老老实实地坐着。

    萧祯画一笔,就抬头看上许久,大半天过去,他连裙摆轮廓都还没画好。

    墨谣坐得腰酸背痛,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嘛,还要多久?”

    “慢慢画,急什么?”萧祯心情大好,手上动作越发的慢。

    这么一画就画了好几天,到最后,小白一看见端上来的蚯蚓,就要往外跑。墨谣动弹不得的时候,就只能不停地喂它,喂得它体型明显圆润起来。

    快到傍晚时,园子里起了风,墨谣抬手在心口压一压,轻轻皱眉。萧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想起心脉受损的人最怕寒凉,站起身说:“我去给你拿件衣裳。”

    走回室内,萧祯叫人找出一件自己的外袍,又从桌案上,拿起一条狐皮围脖。这是用那天猎杀的那只小狐狸做的,请了最有名的绣娘,已经做出来好些天了,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拿出来。他不敢承认,其实他害怕墨谣会拒绝,怕她会不屑一顾地把这东西丢在一边。今天正是个好机会,趁着天气稍凉,她总不好说什么。

    ……

    墨谣斜靠在榻上,照旧挑着蚯蚓,送到小白嘴边,小白直往后躲,发出一声无奈的哀嚎。

    “小谣!”一声压低的叫喊传来。墨谣四下张望,却没看到人影,正疑心自己听错了,又是一声叫喊:“小谣,我在树上。”

    墨谣抬起头,果然看见韩冲正在树叶间探头探脑。

    “你怎么又来了,不要命了?”墨谣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盯着,身子不敢乱动,压低了声音说话。

    “我来救你,没救到人,当然要再来了,快走。”韩冲从树上溜下来,一把扯起墨谣。

    看她还在四下张望,韩冲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没有人,我已经都解决干净了,墙外有马等着我们。”

    “你能一下子解决那么多人?”墨谣不信,整座府邸,侍女仆从,少说也有几十人。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快点跟我走就得了。”韩冲找了点下三滥的迷药,才放倒了那些人,这会当着墨谣的面,逞英雄的心情正在膨胀,哪还顾得上讲那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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