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头的梵妃雅此时处于无边的震惊之中,她眼中异彩连连的看着闭目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他来自异域,来自一个自己从不了解的天地,原本以为只是师门慈悲,照顾梵天大神流落在外的一支血亲,才招龙翼玛族人参与梵尼戡乱,给他们的弟子一次跻身正朔,修习梵天秘功的机会。

    然而这个人的到来,改变了或正在改变着梵尼戡乱的既定格局、章程,乃至历史。

    初始,他没有给自己留下太深的印象,反而觉得他不像个修者,会是整支队伍的累赘。

    可随着戡乱的逐渐深入,他的光芒如莱特平原的骄阳一样光芒四射。

    塔芒族之行他怒而焚毁宿卫城,又未雨绸缪,帮助“伽河大公”桑跋筹集重建宿卫的资金,师门传讯说日前大梵天给桑跋送去五十万金,竟被桑跋婉言谢绝,只说了一句,宿卫新城将改名“星城”,一切事宜都由神者北星说了算,免费送,“伽河大公”都不敢要啊!他是什么人,能让桑跋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拒绝大梵天神殿的好意。

    基兰重聚他慷慨陈词,鞭辟入里,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那惊天阴谋背后隐藏的目的,并策略得当,使梵尼戡乱再无后顾之忧,更让基兰的陀罗减免了五年的赋税,赢得民心的同时,让自己的声望如日中天。

    佛祖金光一事,他凭傲世功决力战青岚的“五大神僧”,誓死不肯屈服,于绝对不可能中惊世骇俗的取得惨胜,而且全然不理圣师法喻,以“五大神僧”的生死相威胁,硬是敲诈了两大神殿三十万金才肯罢手。

    龙城城外,他因两个“不可接触者”,怒而兴师,不仅视万年传承的龙城如无物,重伤了大慈悲天的“降魔者”瓦德纳大师,更立下神者重誓,逼得凶名震慑青岚的四大魔尊之一的“寂魔”穆赤签下城下之盟。

    他铁血、冷酷、傲霸,他怀旧、重情、感性,他心有善恶、无惧无畏、刚毅果敢,他蔑视神佛又悲悯世人,这样一个矛盾纠结,历经生死的人,却为了一碗羊汤,一种市井之气而欣然;却时常的缅怀过去,思念故土;却甘于籍籍无名,低调的有些难以理解。

    就在当下,自己再次领略了他的无比强大,他的神识已经宛如实质,更呈现贵重的银色,浩如烟海,他在干什么,他想找出湖面突然翻涌的原因,还是想找出憩龙湖那传说中的水怪。

    我的神识圈住了“银水蟒”,它停止了翻涌,也祭出“妖识”,一动不动的与我对持。

    它似乎也有所感觉,陌生而熟悉的感觉。

    湖面恢复了平静,一干船员以为祭祀有效了,纷纷击掌相庆,奔走相告。

    船老大抹去了额头的汗水,重新挺直了腰杆,一声号子出口,船员们高兴的升帆、拉锚,桅船缓缓的启动了。

    布扎、魅尔、德蒙见怪异的浪涌平息了,便钻回了船舱。孜摩没有进去,他久久的凝视着船头一站一坐的两个背影,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嫉妒,一丝恨意。

    “恭喜你,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鱼跃龙门’,变身为蛟龙兽,不枉你几百年的修行!”

    我以妖兽密语与“银水蟒”对话,表达了问候。

    “强大的人类,你怎么会我们妖兽的语言,你是谁?为什么我感觉你很熟悉,并且没有恶意。”

    “呵呵,你好大的忘性,一千年前,你刚刚出生的时候,是借谁的灵性,是得谁的福缘,使你有了化龙的潜质。”

    “啊!‘植灵’两极果,是您,不对,该死的人类,你把它怎么样了,你糟蹋了它对不对?混蛋,尽管我远不及你,可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吞了你,为妖兽界的骄傲‘植灵’报仇。”

    “银水蟒”勃然大怒,蟒尾一摆,身躯暴射追来,根本不顾忌我神识的钳制。

    实际上它的能力还不及小麒麟兽,如果我想灭了它,单冲它这全无防备的鲁莽,也就是分分秒秒的事儿。

    “蠢才,‘植灵’证道了,青妖和果然兽没告诉你吗?”

    “银水蟒”愕然的定住了身形,它激动得浑身颤抖。

    “你…你认识青妖和麒麟?你说‘植灵’证道了,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当然,它证道的时候,我、青妖、麒麟都在现场,承蒙它的眷顾,我得到了它的一些记忆和一些气息,所以才知道你,所以才令你熟悉。”

    “银水蟒”相信了我说的话,它清楚,我就是吞了“两极果”也得不到它的记忆,只有被“植灵”认可的人,才会传承其记忆。

    它高兴极了,妖兽界的“植灵”虚空证道了,为之真心祝福的同时,也证明了自己化身为蛟龙,再升格为真龙,进而证道,绝对不是妄想。它在翻滚,它在追逐桅船,它顽皮的像一个孩子……。

    “好了,停,我有话说。”

    好家伙,这通兴奋,它过瘾了,可我们的船哪受得了如此折腾,再闹下去,还不得散架子。这不,那个船老大又领着一帮子船员开始磕头,扔祭品了。

    “强大的人类朋友,您传来的消息比憩龙湖水更加令我珍贵,您给了我一个希望,一个梦想,一份坚持,一份笃定,谢谢您。啊!您有什么嘱咐吗?”

    “银水蟒”停止了戏水,湖面也恢复了平静。

    “加阔渡口传说的湖神应该是你吧?年年的祭祀是怎么回事?这两天不让船行是怎么回事?所谓的湖神惩罚又是怎么回事?”

    “银水蟒”沉默了,它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轻轻的跟着桅船,不敢回话。

    “几百年来,你害了不少生灵吧!他们都是贫苦的靠湖为生的人,你不仅不照顾他们,反而在此作威作福,这就是你们妖兽界的定规吗?”

    我的密语毫不客气,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

    “我没有,我没有害过人类,我一直在帮他们,祭祀是近百年他们为了感谢我而搞出来的东西,渐渐的我也接受了,偶尔也吃一些他们的祭品,今天你们在祭日行船,我只想略施薄惩,往年也有,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只是…只是多要一些吃食罢了,我知道错了。”

    “银水蟒”说的是实话,一者妖兽不会说谎;二者我也没听说湖神噬人的传言。它只不过有些骄纵,被人惯坏了而已,可它假如真把它自己当成了湖神,肆意妄为,那它的修行之路真的走到头了。所以必须予以警告,权当我给生活在这里的渔人加一份保障吧!也算还了加阔渡口那一碗羊汤,半盘羊杂,引我思乡的缘法。

    “‘银水蟒’你听好,我不信什么狗屁因果报应,不过你若真的为恶一方,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有像我这样的人灭了你的‘妖识’,毁了你的道基,把你打回原形。憩龙湖乃你栖身修行之地,我希望你顾念此情此意,多照顾往来穿梭的渔民、船只,异日若有机缘,我对你会有所回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的话恩威并施,说的“银水蟒”频频点头。

    “强大的人类朋友,您放心,我一定会依照您的吩咐,用心守护这方水土,用心守护这里的一切。”

    我收回了自己的神识,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享受着骄阳的煦暖,湖水的温润,晓风的轻柔……。

    “你又化解了一场凶险的危机,让妃雅该怎么谢你啊!”

    尽管不清楚内幕,但敏感的梵尼知道,桅船能继续前行,一定与我有关。

    “妖兽!”

    锵的一声脆响,我再次见到了那把净蓝的印满佛符的神剑“梵天”,梵妃雅退后两步,皱着眉头,面色沉重的注视着船头的湖面。

    这个臭银蟒,它还没走,又出来搞怪。

    “收回你的剑,没有事。”

    我出言阻止了梵尼的下一步动作,平静的看着正随船逐浪飞退的蟒头,它不比船头小多少,它不想离开,我感觉到了它对我有着丝丝的眷恋,丝丝的不舍。

    “强大的人类朋友,用不用我送你一程,我很快的。”

    我笑了,这个大家伙,也许是寂寞太久了,这回可算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它总想为我多做点什么。

    “‘银水蟒’,你吓到我的同伴了,谢谢你的好意,下回吧,下回我一定体验你的度,看看你和小麒麟兽到底谁比较快。”

    “当然是我快,它差远去了,好,我等你,不见不散哦!”

    “不见不散。”我冲它摆了摆手。

    “银水蟒”一转身,蟒头微沉,便如利剑一般破水而去,只留下一条白色的水浪,蜿蜒至尽,它的确很快。

    “妖兽,它…它怎么会听你的?”

    梵妃雅张着瑶口,大惊失色的问道。

    “它是我的朋友,怎么,你很奇怪?”我歪头瞅着梵尼。

    “你…你和妖兽做朋友,你知不知道,它们不停的残杀生灵,鱼肉桑梓,它们比邪魔更该诛。”

    她那貌似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话语令我很反感,妖兽有她说的那么邪恶吗!

    “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你亲身经历的?”

    梵妃雅闻言顿时面泛一种湛然的彤彩,尽管她克制的很好,但那引以为傲的神情,是瞒不住人的。

    “‘铁血梵天’的诸位师兄,他们是青岚真正的守护者,以诛妖灭魔,铁血无情而名动天下,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毁身愿力证道,他们说的,不会错。”

    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谈来谈去,怎么总是最后谈崩了,看来自己与神佛没有半点可以调和的余地。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对极了。

    我站起身来,冷声的对她说道:“梵尼,妖兽跟人一样,也是大自然孕育的万物生灵之一,它们一样有在这片天地间生存的权利,为恶者,当然应该诛除,但不能先入为主,见一个杀一个,你不觉得那样做,有违你们神佛普度众生的宗旨吗?请你传话给所谓的‘铁血梵天’,不要让我遇到他们肆意的屠戮妖兽,不然别说我北星不给大梵天,不给叠伽圣师面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届时你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铁血无情。”

    在梵尼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在她满脸震惊的注视中,我缓缓的走向了船舱。

    飞金走玉,时光如梭。

    转眼,自己到青岚大陆已经一年有余,怎么感觉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儿,跟着一帮子神徒,一帮子半大孩子满世界的瞎跑,何时才能见叠伽一面,然后返回龙翼啊!

    记得梵尼曾问我,“戡乱之后,我会不会醉于青岚的异域风华,醉于青岚的人文风情而盘桓不去。”

    是啊!与家乡龙翼相比,青岚的确是一方美丽的沃土,对一个无根无萍,孑然一身的人来说,处处无家处处家。等我清算完一切,了无牵挂的时候,“中隐于市”,那加阔渡口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然,也无所谓隐不隐的,喜欢就好,舒心就好。

    憩龙湖畔南岸凤城的一间异域氛围很浓的客栈,我一边喝着自己并不善饮的奶茶,一边想着心事。

    梵尼的队伍又住下了,魅尔那丫头伤势加重,不停的咳血,布扎急得跟什么似的,这种时候,梵尼如果敢提出继续上路,布扎非出手不可。

    我是无所谓的,二王子桑拓的生死对我而言无足轻重,反正在我的撺掇下,基兰的新国主已经秘密选定,只要内乱不起,刀兵不兴,贫苦之人便会无忧,至于基兰高层的谁生谁死,干我屁事。

    克拉底山脉一行,完全是为了梵尼戡乱的大帽子,大面子而来,完全是为了梵尼传承的不留瑕疵而来,我犯不着尽心尽力的为神佛打拼。

    凤城,倚憩龙湖南岸而建,没有高大的城墙,是个半渡口的城池,异域风情浓厚,我也该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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