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震醒来之时却是已经躺在了床上再寻**星时早已影踪不见。他大叫一声不好跳将起来撞开门直奔出去哪知没走几步迎面撞上傅山急道:“不好了!赵大人跑到粮仓放火捣乱给捉了起来要拿去砍头小弟阻拦不住大哥快些去我这便去叫二哥。”桓震大吃一惊顾不上与他多话一路急奔到粮仓门口路上撞到了几个过天军士兵他也不管不问。

    到得粮仓果然见黑压压地围着一大群人当中一人正是**星。旁边一人手中拿了刀鞘不住向他膝盖打去打得老头儿摇摇晃晃却仍是直挺挺地立而不跪。桓震分开人群大声喝道:“住手!”定睛看那击打**星之人居然却是便是前日带领北营擅自与官军交手的两个统领之一萧当。桓震瞪他一眼心想不奉将令、折损兵士之罪少后再与你慢慢算来当下抢步上前扶住了**星问道:“老大人何以在此?”

    原来桓震喝醉熟睡之时**星本已经起了杀机当时室中除他两人以外再无别个倘若这一椅子当真砸将下去便有一百个桓震也都死了。只是他方才与桓震一番交谈心中已经对这青年起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只觉他与寻常土匪颇为不同后来见他狂饮痛哭又觉此人实在只是一个胸中装满了心事的可怜人而已此时此刻这一椅子竟然说甚么也砸不下去。

    他心中对于这个见贼而不忍杀的自己颇为痛恨撇了椅子夺门而出。他身上的官军服色早在昨日已经被换了下来过天军家眷此刻已从躲避之所返回旁人见到了他也只以为是哪家老人并不疑心。**星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回心想自己垂老暮年就算逃了出去也不一定有体力活着走出这山。倒不如临死前放起火来也好叫这帮山贼不得安生。拿定了主意便去放火。哪知好巧不巧竟然被他选中了过天军的临时粮仓。这仓中屯着过天军全部的粮食岂能不严加防守?**星还没来得及点火便给捉住了。

    捉住他的便是萧当。他兵败之后率领着一百余残部辗转一日方才听到了过天军战胜的消息当即回归北台总寨哪知一回来便给他现了正要放火的**星。他新败之后心中正没好气正好拿**星来泻火当即喝他跪下。**星哪里肯跪一个山贼?不论他如何责打虐待始终强项不屈惹得萧当怒气勃便要砍他的苍苍白头幸得傅山路过连忙阻拦萧当哪里理睬仍是闹着要砍。傅山见势不妙号称要去寻惠登相来飞跑而去。萧当心中对过天星也有三分敬畏当即不敢再说砍头却仍是打着押着逼他下跪。

    桓震哪里睬他拨开人群便要送**星回帐篷去。萧当一把拦住冷笑道:“军师你做甚么?”桓震瞪他一眼道:“我做甚么何必要你过问!”萧当怒道:“军师此人乃是官军奸细方才试图放火烧仓被标下捉了正在审问军师却要将他卖放不知是何用意?”桓震心道此人一张口着实利害当下反问道:“你怎知我要将他卖放?桓某身为本军军师难道连审问一个细作的资格也都没有了么?”萧当哼哼一笑道:“标下岂知军师是审问细作还是与细作饮酒谈天?”桓震面上一红他一时心情低落在**星面前喝多了酒说了几句胡话酒醒之后便觉十分不妥没成想竟然这么快便闹得人人皆知起来。

    当下硬着头皮道:“自然是审问细作。”萧当笑道:“甚好。那么标下请与军师和大将军一同审问。”说着眼睛向桓震身后瞧去。急回头看时却是傅山已然拖了惠登相匆匆赶来站在人群外面。桓震心下感激望了傅山一眼两人目光一交都轻轻点了点头。

    当下众人便一同入议事厅去。桓震一力支持不许**星下跪。按他本意还想给他搬张椅子坐下不过若是这样一来未免更给一些人口实只得作罢。萧当开言道:“我来问你是谁指使你在粮仓放火?”**星冷哼一声闭目不答。萧当冷笑道:“那人可在这议事厅中?”桓震心中疑惑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但见他眼光有意无意地瞟着自己暗想难道这人竟想将火烧粮仓的主谋这顶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不成?心中只觉得十分荒诞。**星似也不解若有所思地瞟了桓震一眼仍是默然而立。

    一个指挥叫道:“要他说要他说!”另一人却道:“叫他也尝尝官老爷们的刻毒刑罚!”桓震环视四周恍然现全军五个指挥:吴天德丘土根齐回回鲁达山刘志竟然齐集厅中二十个把总更是尽数挤了来便连掌旗一级也是来了不少。他心中一惊暗想区区一个放火的奸细怎能惊动这么多人前来观看?其中料必有故。他虽不知将会生甚么事情却猜想知道这些人中很可能便以萧当为当下打醒十二分精神一瞬不瞬地望定了他。

    只听萧当又道:“你这老儿还不肯说么?莫非真要大爷给你一顿毒打?”说着将手一招身后一人应声上前手中擎了一根藤条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照准**星抽将下去。桓震看着他一鞭鞭地抽打在**星的脸上打出道道鞭痕鲜血四溅染红了他的白须不由得心中火起喝道:“停手!”跨步上前劈手夺下藤条撇在地下。

    刘志阴阳怪气地道:“军师莫非是舍不得么?”桓震气道:“甚么舍得舍不得了?此人年过七十比尔等祖父也不稍逊倒也亏你打得下手!”刘志冷笑道:“自古官匪不两立他是你的爷老子却不是俺们弟兄的爷老子。”他此言一出厅中登时一片营营嗡嗡众人大都随声附和。

    左营指挥吴天德向与桓震交好见他受气当下跳出来道:“刘指挥怎地如此说话?”刘志白他一眼道:“对一个身在义军心向官府的贼子不这般说话又能怎么说话了?吴指挥我知你与他素来交情甚好倒要盼你瞧清楚自己是何等人也莫要受了那厮蛊惑。”他言语之间已经对桓震极不客气分毫没把他当作军师看待了。吴天德给他这般一堵之下再也无颜替桓震说话但他为人义气为先却也不愿随同旁人逼迫自己的好友当下闷闷地退了回去再不言语。

    萧当高声道:“今日难得众位指挥把总齐集于此小弟倒有一言要说出来请列位评判。”一一扫视厅中众人蓦然问道:“各位在此聚义究竟是为甚么?难道不是为了杀官造反图个痛快么?”一指桓震道:“这厮自命军师处处缚手缚脚诸般规矩好不叫人焦躁俺却不知他是来落草的还是来做官的?”桓震怒道:“军无纪律则不行善战之兵当如风林火山[请看背景知识o122]无往不克如尔这般不守将令那不过是一班土匪罢了我且问你前日要你骚扰敌军你干么私自出战?这一战折损了多少弟兄你心中可有半分悔意么?”

    萧当面皮微红正要强辞分辩突然人群之中一人细声说道:“你说咱们是土匪咱们便是土匪;然而咱们扯下了面皮做土匪痛快喝酒痛快杀人总也好过你这厮整日顶着圣人名目行那无耻勾当。”桓震顺着声音来源瞧去却是后营指挥丘土根。齐回回、鲁达山异口同声地赞成刘志撇嘴冷笑吴天德默不出声五个指挥之中倒有四个是自己对头余下的一个虽然心中向着自己但却不能与四人抗衡桓震眼下的处境真是万分为难。

    惠登相居中而坐一直瞧着他们来回驳诘并不插言。直到这时方才站了起来道:“大家聚义在此便是有缘。生在江湖须得时时相互扶持如何却自相攻訐起来?”桓震听他说这等话心中便十分有气暗想若不是你一直从中做好人和稀泥事态怎么会一至今日不可收拾的局面?当下道:“那也不必说了。二弟现下你究竟打算怎样?”惠登相茫然问道:“甚么怎样?”

    桓震不由气结暗暗誓若有来世再也不要与他这等人做兄弟没好气道:“今日当着各位指挥把总之面我便直说了罢。咱们这次对官军的一仗虽然终于打胜但却只是惨胜。各位检点一下自己所部有多少战死多少负伤?我们活下来之人纵然能喝酒吃肉杀人放火毫无忌惮却要将那些九泉下的弟兄置于何地?”戟指指定了萧当道:“我严令你不得与官军正面接战你偏不听我号令白白折损了八百余弟兄。倘若不是为你一时痛快他们现在还是活得好好儿地!你到外面瞧瞧那些没了丈夫的女人那些没了爹爹的孩子难道便不会略略有些儿愧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