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青云只是一直劝酒,“劝果”,就是不谈正题。反观刘奇宝,倒是真放得开,酒来举杯就饮,果来拿起就吸。原来所谓神仙吃得的果子只是有果子的形,其实就像一团果冻,拿起一吸,入口即化,像鬼宝一样,可口感和吃下去的效果天差地远。这果子吸进去以后,就连千年古尸的味蕾都能够复苏,香甘润厚,余味绵长,而且马上来精神,从头到脚这个舒服,难怪连辟谷的神仙都爱吃它。

    刘奇宝吃喝开了,放下手中的酒杯和灵果,竞然邀青云划起酒拳来了,锺音从没见过心这么大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他那一点,可能就是那种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二劲吧,还有害人永远学不好,使坏主意眼珠子乱转,俗话说浅碟子盛清水,一眼望穿。

    奈何在这么欢畅的场面里,锺音却无法像刘奇宝那样放下一切,盡情享受当下。青云查觉了锺音的犹疑,

    “姑娘,想心事啊?”

    “哎!想那么多干嘛,来,锺音,我都还没跟你喝一杯呢,不行,我得好好敬你——”刘奇宝说话舌头都大了。这仙醪真是奇怪,明明不是凡人酿的酒,但喝多了就有一种腾云驾雾,快活似神仙的感觉,竟和醉酒差不多,只是更嗨,而且不会头疼也不会呕吐。

    锺音不理刘奇宝的纠缠,先向青云拱了拱手,才正色道,

    “青云道长……”

    青云立刻避席还了一礼。“不敢。”

    锺音也不辞让,“道长请坐下说话。”

    青云再又一揖,仍坐回原位。

    “明眼人不说瞎话,我锺音就实话实说,请道长不要见怪。”

    “姑娘请说,小道不会介意。”

    “道长今天出来,你那师姐不知道吧?”

    青云似乎料到锺音有此一问,毫不犹豫地说,“不知道。”

    “那道长把这么重要的宝物带出来,令师姐也不知情吧?”

    青云点了点头。下一个问题不用问也知道,于是锺音转换一个问法。

    “这聚魂棺法力强大,我们在里面一点本事都使不出来,若非道长伸出援手,我和奇宝纵使不会变成魇鬼,也将耗尽元气而亡。我和奇宝还没谢过道长的救命大恩。”

    说着站起来向青云深深一鞠躬,青云慌忙站起,还了一礼。刘奇宝也站了起来,

    “那就更应该好好喝一杯,一笑泯恩仇。”

    锺音没有理刘奇宝的搅局,而是继续往下说。

    “道长出手相救,莲花不知情吧?”

    “全是我的主意,她一点不知道。”

    “那你回去肯定要挨打啰。”刘奇宝同情地说。

    “不但要挨打,还会被关起来,说不定连心都会被吃掉。”

    “这么惨无人道,老兄,我劝你弃暗投明吧!”刘奇宝越来越同情青云。

    “刘奇宝,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坐下喝你的酒。”

    “信不信我回去也得挨打。”刘奇宝向青云挤挤眼。就一个人坐下继续吃喝。

    “青云道长,你要求的事是不是和莲花有关?”

    锺音单刀直入地问,原本有问必答的青云却迟迟没有回答。夜越深,风越冷,在这沙漠中聚首的三人,除青云外,都是不知寒暑的鬼族,却仍能感出荒凉中的寒意。

    “青云道长——”锺音看青云两眼发直,怕他又像在池边痴病发作,忙叫唤他,没想到不叫还好,一叫,两行清泪自他的脸颊滚了下来。

    “你别哭啊——”连刘奇宝这么大心的人也停下吃喝。

    “我真蠢!我真傻!”说着青云又开始扇自己的嘴巴。

    刘奇宝以为他疯病发作,慌的站起,“欸!我说你干嘛呢?”

    “你别理他。”锺音说。

    刘奇宝转过去,想向锺音抗议,却在锺音的眼里看到从没见过的哀伤。

    “我明明知道不可能却偏偏要做。”青云已经哭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正用衣袖擦脸。

    锺音深深叹了口气,“道长说什么明明不可能,却偏偏要做?”

    青云却像没听见,“就是不可能,我干嘛非做不可。”

    锺音深深叹了口气,“道长,我来替你说吧,你明明知道我们不能放过莲花,却偏偏不告诉莲花,私下把聚魂棺带到这个沙漠来,把我们放了,目的就是希望我们也放过莲花。”

    锺音一气说完,青云呆了,刘奇宝傻了。

    “可能吗?”青云满眼都是泪。

    “兄弟你别开玩笑了。”刘奇宝说。

    青云恍若未闻,仍泪眼看着一直没有表示意见的锺音,“可能吗?”

    锺音缓缓地摇了摇头。

    青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久久无语。锺音缓缓坐下,也久久无语,最后,还是刘奇宝憋不住,“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啦?”

    青云抹了把眼泪,笑着对刘奇宝说,“兄弟,没事,你看,天这么宽,地这么阔,能有什么事?”

    “欸,中!”刘奇宝大力拍打青云的肩膀。

    “来!咱们再喝酒!”

    “这还像句人话。”

    说完两人勾肩搭背坐到一块,锺音也兴高采烈挤到两人的中间。

    青云大喊,“倒酒。”

    刘奇宝也大喊,“我来。”

    可是坛里空空如也。

    锺音佯气,“那个喝光的?”

    “不要紧,我这还有。”青云说完,突然像狗刨地一样原地往下挖下去,竟真被他挖出一坛酒。

    “喔,藏私。”锺音笑指青云。

    “不藏早被他喝光了。”青云也笑指刘奇宝。

    “你少来,那也不够我喝的。”刘奇宝说。

    “放心,这整个沙漠我都藏的有酒。”

    “废话少说,开封!”锺音喊。

    青云闻言,轻轻一拍一揭,这香啊!三人俱各吞了一大口口水。

    斟满酒后,各人举起杯来,

    “祝个什么好呢?”锺音问。

    青云低头略想一下,“有了,祝你我明日你死我活。”

    “你很坏耶。”锺音笑说。

    “我也有了。”刘奇宝说。“祝你我明日势不两立。”

    青云一拍大腿,“好,势不两立。”

    “该你了。”刘奇宝对锺音说。

    “你别挤对我——有了。祝你我明日不共戴天。”

    “好啊!不共戴天。”三人同声欢呼,一口干盡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