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主的记忆来看,她在出生之后不久,就被其父母当做“食材”卖给了别人。

    婴儿肉,废土世界里面的高档食材。

    有物质基础追逐这种享受的废土人,往往会对一些东西吹毛求疵——比如辐射量。

    十分讽刺的是,这个在常人眼里致命的东西救了她一命——以辐射量超标的检测结果,她被扔进了垃圾堆里面。

    我们无从得知是什么让这个婴儿活下来的,也许是上帝的偏爱,但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偏爱,又如何会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活着即是折磨,而所有人都对此种折磨趋之若鹜。

    她可以为了活着,去争夺一些碎肉——或许是谁不经意间的浪费,又或者是小诊所面前用最原始的处理方法刮下来的死肉。

    自然,她因此中毒过,也被传染过,但一切都没有夺走这位废土人后裔的性命。

    世界大战以前的高科技产物,大多数都成了废墟,但即使剩下的再怎么少,也比那场战斗活下来的人多,她在一次垃圾堆淘宝中,无意间发现了一块微型电脑,自此以后,这个东西她一直都戴在了手腕上

    灾难一直很常见,但在第一枚核弹爆炸后,连常见也无法称量它出现的频率。

    即便是在热带,昼夜的温差也在二十度以上。

    极地地区的温度,几乎让人怀疑那个圈子里面的大气都结成了冰块。

    在无数次爆炸中被掀起的尘埃,化作遮天蔽日的尘云经久不衰地随大气环游世界,丝毫没有要落下的迹象,阻拦着任何一缕试图降临大地的阳光。

    那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

    也许我们可以在一次热血的冲动下,跑到大草原上吹风。

    但在这里,起风是种灾难。

    ——谁也不知道这场风什么时候停下,它夹杂着尘埃,酸雨,雷电,还有爆炸时随之溅起的辐射源从此处行至它处。

    原主曾经经历过一次辐射风暴。

    那时她以为她终于会死在这里,但命运对她的玩笑远远不止于此。

    风暴从远处袭来,一辆废弃的卡车在风暴的股掌中或许是终于被玩腻了,从里面被甩出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那种力道让大地颤抖,也在她的脚下砸出了一道裂缝。

    她掉了下去。

    昏迷过去的一瞬间,她见到了一抹绿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枯萎。

    这里在战前是一位热衷于收集洞窟植物的环保人员自建的地下室。

    到如今,大概已过百年。

    尘封在地底之下上百年的植物,在没有阳光的环境里靠着一个简陋的水循环装置活得依然欣欣向荣,但仅仅只是接触到废土世界的一秒钟,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角落,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走向灭亡。

    在此以前,她一直以为,绿色这种东西,只有没有品味的收藏家,才会用那种颜色的油漆把自己的门板刷成辐射的色彩。

    那一刻,她确切地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活下去,莫要失了自己的颜色。

    醒来以后,她被埋在了土里面……没有窒息而死又是个奇迹,往后的十来年,她可以说是很幸运地遇到了一支“文明人”的商队。

    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还有城市这种东西。

    三年科普,才大抵让她知道了她所活着的世界是怎样的大概。

    另一个问题又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城市有着切身可体会的,相对现代而言的男女不平等关系。

    男性可以负责外出探寻遗迹,可以加入军队,可以负责这个社会上的大部分职能。

    但女性……也许是因为在最初一代的时候,因为战略定位,女性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被定性为“生育机器”。

    这里是天堂——相对废土来说。

    由于这座城市最早拾起了战前的文明科技,在几代人的努力下,它几乎变得与战前世界无异,甚至于在少数人的努力下,一些适应了废土的作物,在他们的改造下,基因被改制成了远超任何一种战前作物的高产量,可以说是瞬间解决了饮食问题。

    只要你努力工作,就会有回报,因而,这座城市被称之为“伊甸园”。

    相对于男性的工作多样化,女性……因为食物已经得到保障,医疗条件也得到提升,一般而言,只要是处于怀孕期的妇女,往往会享受到社会上处于中上层的生活条件。

    ……不,或者说是堵死了她们任何的其他出路。

    这仿佛已经成了这个社会上的一道潜规则——除了生育,女性不能从事任何工作。

    ——哪怕你是去做女支,也不能做好安全措施。

    一旦抗拒,失去了未成年保障的女性往往就会面临最艰难的生存难题——她们不得不自己去外边的废土寻找食物。

    抉择:成为生育机器,安稳地活着,被画成海报,被人敬仰;或者,成为一名废土客,猪狗不如。

    原主在扫盲毕业后曾想去应聘植物学,环境改善方面的职位,但被别人拒之门外,理由是学历不够。

    如果这算是硬条件,不符合也好,原主从一些人手里借到了一些钱去考基因学位。

    只不过她找的人不怎么样罢了……

    在学习方面,可能是因为这种生活得之不易,她的天赋异禀且远超旁人的努力使她总处于年级前十,只是在全班范围里面,百分之九十六的男性,除了她以外,就只有另外一个成绩处于中下的女生。

    她的导师屡次喊她进办公室,想跟她谈些什么,却往往不得而止,只是询问她以后想做什么。

    她到被驱逐的时候才知道那双叹息的眼神里面藏着什么。

    “以后你实在没办法了,就来找我吧。”

    这句话的意思在她去应聘的时候才理解是什么意思。

    那次面试,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位男性——对方的专业不对口,且成绩并不算出色,并且在档案上还存有一次记大过的记录,理由原句是“歧视女性”。

    想想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天真,居然会自以为是,满怀信心地以为那个职位必然是自己的。

    回到临时住所的时候,路边的墙上贴有一张海报,她只是轻轻地扫过一样,没有太注意。

    一个妇女,面带羞涩地捂着自己凸起的肚子,另有一行竖字“劳动最光荣”。

    次日,两封通知伴随着上次的面试结果发送到了她门前的邮箱里面。

    其中一封通知是告诉她,由于她还未开通网络账号,此次面试结果以实物方式递送,并且督促她尽快开通网络账号。

    面试的结果是因为她没有工作经历,所以此次不予录选。

    最后一封通告是告诉她,她的临时住所将于下个季度到期,请尽快找到工作,届时会为她办理正式的居民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