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玥淡然的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并没有急着说什么。鲁天的相貌,总算俊朗,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能从他的骨子里,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恨意。那恨意似乎是很不经意就会流淌出来,犹如与生俱来的宿怨,生生的刻在那里!

    可偏偏他又在滴水不漏的掩饰,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根本无意是非。那么,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他要出手帮衬媚贵人,又是什么原因,他要死死咬住永寿宫不放?

    心里的疑惑迷雾重重,只怕要花上抽丝剥茧的功夫才能理顺。可是如玥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没有半点担忧。有目的的是最好不过的了,越急功近利,越容易露出马脚。

    “臣,告退。”鲁天对上如妃炯炯有神的目光,忽然有一丝的心慌。索性只是一瞬间的不自在,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乐喜儿。”如玥威严而认真:“把鲁御医怀疑有问题的药罐子也一并带去,玉妃自然会找人验查清楚。”

    “嗻。”乐喜儿听了话音儿,连忙亲自去取了那药罐子,并未假手于人。他知道干系重大,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动到皇上那里去。而自家主子好不容易复了协理六宫的权利,无论如何不该因为旁人的陷害,而沦失。

    初贵人格外的丧气,先前被庄妃冤枉,差点就没命了。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也没能生下来。现下可好,就是去热了一盅汤,就被一个御医这样冤枉。冤枉也就罢了,如妃竟然半句公道的话都不说,还那么心急火燎的想把自己推去旁人那里,生怕会牵累到她的永寿宫一样。

    没有恩宠也就罢了,却还要被这两个女子百般的作践,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委屈。初贵人的泪水,无声的顺着脸颊往下落,一串一串,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格外凄凉的莹光。

    若有幸不死,她一定要报今日之仇。凭什么紫禁城里,尽是旁人的天下。凭什么她永远都只能屈居贵人的位分,任人鱼肉?

    上了马车,初贵人将脸上的泪水尽数抹在了衣袖上,她不愿意以泪洗面,只有软弱无能的人,才只会落泪。

    身份有别,鲁天自然不能上车,而是跟在马车一侧,大步的走着。

    “方才一时情急,冒犯了贵人,臣向贵人请罪。”隔着马车的帘子,鲁天的声音并不算大。乐喜儿捧着还热着的药罐子走在马车之后,越发的吃力,却也不是没有留神鲁天的举动。索性这一句话,算是赔罪,本也应当说。并未引起他过多的注意力。

    索性是一直跟在鲁天身后打点的小太监凑近了过去:“公公,让奴才帮您捧着吧,这一路走着也是够重的,还早得很呢。”

    乐喜儿很是谨慎,自己累一点算什么,总不能让人趁机做了手脚去。“不必了,本公公有不是七老八十的,难道这一点路还走不得了么!一边待着去,别费本公公的口舌与你周旋了。”

    “是是是。”那小太监连忙退了下去,跟在乐喜儿的身后低着头缓缓的走。

    其实也已经足够了,要做什么举动,一瞬间也就完成了。鲁天趁机将纸条递进了马车里,而初贵人此时已经看完了。

    这边的戏还没演完,如玥那边又有新的热闹看了。

    媚贵人听了这么一出,也是躺不住了,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就兴冲冲的来向如妃请罪。

    方才从外面进来,如妃的椅子还没坐热呢,就瞧见紫佳扶着媚贵人吃力的走了进来。“芩儿,快去,扶媚贵人进来。”

    王嫔正要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却是媚贵人来。瞧她那气色,真心是不好的。素面并未上妆倒也无妨,白皙的肌肤透出来的却是青黑的暗光,连嘴唇的颜色看起来也很是可怖。几乎是想也不想,王嫔便唤了常娘来。

    “小公主累了,你先抱着她回宫歇着吧。本宫稍后就回去。”生怕笑薇沾染了媚贵人的病气,即便是沾染不了病气,若是学到了她一份的狠毒,也是极为不好的。总归这样下贱的蹄子,没有资格出现在固伦公主面前。王嫔心里这样想,脸上的神色不禁严峻了几分。

    “臣妾不祥之身,未免冲撞了小公主,本也不应该来的。”媚贵人自惭似的笑了笑,眉眼间倒也没有格外的神色,平和的福了福身。

    如玥微微笑着,看不出心思:“既然是养病,媚贵人你就当好好歇着。方才后院里的动静兴许惊动你了,可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玉妃自然会秉公处置。即便玉妃不能,也还有皇后娘娘在呢,实在不会凭白让你遭罪的。”

    当着皇上的面儿做做戏也就罢了,如今皇上不在,如玥之所以不翻脸,也是因着在自己个儿的宫里,怒目冷对也没意思。倒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置了,反而让人痛快。

    媚贵人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紫佳退下。紫佳迟疑了片刻,还是恭敬的退了出去。芩儿见如妃也睇了眼神,一并退了下去。

    该走的人都走了,反而内寝之中沉静了一会儿,没有人急着说话了。

    自然还是王嫔最沉不住性子,淡然道:“媚贵人病中还亲自来,并非是要和我们静坐着品茗吧?既然有话,不妨敞开了说为好。本宫可没有时间,与你在这里泡蘑菇了。”

    “娘娘光阴珍贵,臣妾自然不敢耽搁。昔日于御花园里杖毙宫婢之事,臣妾倒是历历在目。只不过,皇上信了您,便是您的过失了。娘娘现在才归咎罪责于旁人,还想让臣妾认下这一笔糊涂账,可能么?”媚贵人非但没有一丝畏惧,反而直话直说,让人难以琢磨了。

    王嫔冷不防的站起身子来,兀自走近了媚贵人身前:“分明就是你为祸,还敢当着本宫叫嚣啊。当这永寿宫治不了你了?”

    媚贵人凛然一笑,对上王嫔怒气肆意的眼眸,竟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不然呢?如妃娘娘的永寿宫富丽堂皇,臣妾有幸住进来,自然是要感恩戴德的。何况这永寿宫,怎么着也轮不到‘王嫔’娘娘您来做主吧?”

    王嫔这两个字,媚贵人咬的很重很重,已经超出了讥讽的味道,显然是赤裸裸的挑衅。

    “啪。”王嫔扬手一个巴掌赏了过去:“那就让本宫教你个乖,看看能不能做你区区一个贵人的主!”

    “打得好,打得好极了。”媚贵人不怒反笑。

    如妃忙走上前去,拉住了王嫔:“事已至此,与其生气,倒不如想想该怎么让她知道错。”

    “如妃娘娘,您看看王嫔这一巴掌是不是不太重啊。那就好了,过会儿皇上还要来瞧臣妾呢,若是太明显了,臣妾可不知道当怎么回皇上的话。”媚贵人抚了抚自己依然光洁的脸颊,笑意渐浓。

    “臣妾是从奴婢过来的,受主子的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回两回了。昔日定嫔娘娘的威严,何止如此啊。臣妾不也是好端端的熬过来了么?真想好好教训臣妾,一记耳光怕是太轻了。倒是我该担忧了,娘娘您舍得让如妃背下你这个大黑锅么?

    敢走进永寿宫,臣妾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可皇上总算待我极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怕是连累如妃得如皇后一般幽居养病了。小公主没有身为妃子的额娘庇护,怕是三灾八难的要遭罪了。再有,臣妾自诩年轻貌美,成为嫔位不过是迟早的事儿。两位娘娘你们说是这个道理么!”

    如玥能忍,王嫔却是忍不住了。见她脸色铁青,阴沉的似要吃人一般,如玥生生的攥住了她的手。“你永远也不可能比她更口舌伶俐,犯不着争这一时的长短。难道你看不出她是故意要激怒你么?”

    “呵呵。”媚贵人娇滴滴的笑着,抿了抿还算柔软的唇瓣:“要不怎么后宫里人人都说如妃沉稳呢。当真是名不虚传啊。胸有激怒,而面如平湖,这才是妃子该有的气度。”

    凑近如玥的耳畔,媚贵人极尽讥讽道:“可惜沉稳如何,有气度又如何,皇上再爱重你,不过还是个区区的妃主,贵妃,皇贵妃,还差好一段的距离不是么!”

    “自然。”如玥侧过脸去,对上媚贵人水亮亮的眸子,绵软的透出杀意,温然之中尽是跋扈之气:“妃之上,的确是偶贵妃,有皇贵妃,有皇后。所以算不得多么了不起的主子。只是,本宫如今是妃主,你却还是个贵人,身份如此,你又能奈我何?

    若要取你的性命,何须在我的永寿宫动手。何况令你就死,岂是本事。要的,就是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

    到时候,媚贵人自然会爬在本宫脚下,舔干净这花盘底儿。”指了指媚贵人的胸口,如玥坦然一笑:“记着,本宫说的话,与我钮钴禄如玥作对的,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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