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没有,长春宫真是奇闻不断啊!才疯了一个迁去冷宫养病了,这会儿竟然又死而复生了一个。真是太稀奇了。”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没听说呢!我还听说是皇上去祈安殿悼念宸常在时,泪珠子滚进了她唇里,人才醒过来的呢!”

    “你们两个胡嚼什么,皇上又不宠爱这个宸常在,都死了一两天了,还会去祈安殿悼念么?八成是有黑猫怕跳到尸体上,诈尸了也未可知呢!”

    “你坏呀,你竟然说皇上是黑猫,传出去不怕皇上撕了你的嘴么?”

    浣衣局里,浣洗衣裳的宫婢笑语连连,叽叽喳喳个不停。说的尽是这几日后宫里各种奇怪的传闻。

    初贵人因为等不及宫婢送衣裳,就自己来取,站在人后听得是一清二楚。

    管事的嬷嬷正好走出来,一眼见看见了身着旗装的女子站在人后,不由心惊肉跳。虽然不认识来人是谁,可她的装扮,绝非宫婢。且说,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好似是永和宫的人。“都给我闭嘴,有活你们就好好的干着,谁在敢嚼舌唯恐天下不乱,看本嬷嬷不撕了她的嘴。”

    言罢,初贵人才并了近身花雨往前走了两步。

    “小主好。”管事的嬷嬷恭敬道。

    “我们小主是永和宫的初贵人。”花雨见她并不认得初贵人,遂自报家门。

    “初贵人吉祥。”管事嬷嬷恭敬的行了礼,她这一行礼,在场的浣衣宫婢也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齐齐请安。

    初贵人眉目不动,好半晌才道:“闲着无事,便来取送洗的衣裳。另外还有小公主的,可都洗好凉干了么?”

    “好了,都准备好了。”嬷嬷眉开眼笑,忙召唤了个小宫婢:“快去把永和宫送洗的衣裳捧过来。”

    花雨也不是没听见方才那番话,这会儿看初贵人神色不愉,心里憋着一口气。“嬷嬷请恕奴婢无礼了,这浣衣局可是给皇上以及各宫的娘娘、小主们浣洗衣裳的干净地儿。干净地儿可容不下腌臜之物,就算是人言也不行。

    今儿我们贵人要是没来也就罢了,凑巧来了,听见了若是不处置,来日万一这大不敬的言论传了出去,岂非成了我家贵人的不是了。”

    嬷嬷一听这话,忙不迭的跪了下来,连连告罪:“贵人请恕老奴无能,实在是丫头们嘴滑,一时口快。可到底也不敢乱说什么,往后一定注意,求您开恩,饶了浣衣局上下一干人等这回吧。”

    只能说这奴婢在宫里伺候的久了格外精明,一开口便知道如何赌上自己的嘴。初贵人缓缓的勾起唇角,淡然微笑,言语温存:“法不责众,更何况大家不过是在劳作时,讲两句闲碎的细话罢了。本贵人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或许皇上并不喜欢口舌伶俐的宫婢,嬷嬷在宫里的日子想必不短了,自有心德。”

    果然那嬷嬷一听这话,险些没有笑出来,忍了又忍谢道:“多得初贵人体恤、教诲,老奴自当上心,再不会有此事发生了。”

    花雨从那小宫婢手里接过衣物,十分不乐意的撅着嘴道:“贵人,咱们还是走吧。这儿始终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初贵人微微点头,转身幽幽而去。

    见是人走远了,那嬷嬷才啐了一口:“哼,皇子都生不下来的,还敢胡乱的逞威风。当这浣衣局是什么地方了。”

    这话很刺耳,顺着风一直吹进了初贵人与花雨的耳中。花雨当即就气的浑身发抖,恨不能旋身折回去再与那老妪理论。可初贵人却未有一丝的僵硬,只轻轻的钳住了花雨的手臂:“嘴长在她身上,你又何必置气呢。”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贵人您怎么能忍的下来?”花雨是真的心疼了,语气恼怒不说,还带着几分哭腔。“就让奴婢去撕了她那张嘴,再请示玉妃娘娘,将这种忤逆小主的下作宫婢发落去慎刑司做苦役,方才解恨。”

    这认真的样子,逗得初贵人不免发笑:“我自己倒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瞧你气的。也至于么!”连连呼了几口怨气,初贵人觉得舒服多了:“后宫里这样嘴脸的人,你见得还少么?左不过是寻常事儿罢了,你能请示玉妃发落多少人啊?问心无愧,自己忍一忍也就是了。”

    花雨点了点头,知道初贵人说的没错,心里也认同,可就是觉得气不过。“别的背着咱们说说也就罢了,可这话都已然传进您的耳朵里了。奴婢就是觉得生气。”

    “你算算,皇上有多久没翻过我的牌子了?你再想想,咱们有多久没和皇上说上话了?怕是连咱们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更何况是日理万机的皇上呢!”初贵人不是泄气,也不是看透彻了,而是暗恨!她不愿意旁人看见她心里的那一份沉甸甸的失落,即便是被人戳中了痛楚也不敢显露半分。

    当初若无那个孩子,她就要被庄妃冠上毒害皇八女的罪名。可有了那个孩子又如何,庄妃将她捧在手心里,只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其实她一直都在等,等有一天,庄妃真的落魄了,她便能顺着她的尸骨爬上去。于此之前,越微末,越不起来,越任人践踏,就越安全。

    当然今天的庄妃已经是王嫔了,或许沉不住气的人可能有所动作。可初贵人总觉得,王嫔复位是迟早的事儿,手里有固伦公主这张王牌,身后还有如妃这样大的靠山呢!

    “奴婢毛躁了,还请贵人惩罚。”花雨日日陪着初贵人,总替她感到惋惜。

    初贵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柔的走在宽敞平坦的宫道上,脑子里全然是方才那些宫婢的话。究竟宸常在死而复活到底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呢?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些日子唯一去过祈安殿的,就是王嫔了。

    那么,会不会宸常在由死到复生,都是如妃与庄妃一手安排的?那便是要对付媚贵人了吧!这么想着,初贵人忽然来了兴致:“花雨,听说皇上已经恩准了媚贵人于永寿宫养病了!人现在迁了过去么?”

    “是呢,奴婢听说是明日迁过去,小主您忽然问这个干什么?”花雨知道初贵人与媚贵人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不由得奇怪。

    “没什么,不过是想着,咱们也该准备一份礼物,贺媚贵人早日康复。毕竟是去了永寿宫,自然也少不了如妃娘娘的那一份儿。”初贵人定了定心神,或许趁乱出手是最好不过的了。

    三日后,佳贵人总算醒了过来,而媚贵人也迁入了永寿宫。一时间所有好的不好的,尽数聚齐在如玥身边,当真是忙的不可开交。

    如玥让人炖好血燕粥,不干不稠熬得正好,用白玉的小碗端上来,递到佳贵人手里。“我问过石御医,说是空腹喝药也不好,你还有伤在身,不是些东西怎么行。来,尝尝小厨房的手艺。”

    佳贵人倒是想自己来,可手上缠着厚厚的棉纱布实在不方便。且一动就疼,也由不得她想动手。

    “你们都先出去吧。”如玥睨了众人一眼,便缓缓的舀了一勺粥。

    “劳动如妃娘娘亲自喂食,臣妾心中有愧。”佳贵人感激的笑了笑,才喝下去。

    如玥的动作停了下来,举在半空的勺子迟迟没有搁在碗里。“本宫以为,你继续留在长春宫,正可以里应外合,不至于被动。却不想竟然会有这轩然大波,险些夺去了你的性命。是我计算不到,更是我连累了你。现下你的性命虽然包住了,可你……或许永远也不能成孕了。”

    佳贵人微微一笑,似乎早在濒临死亡之际,这话已经飘进了她的耳中。混混沌沌之中,石御医的话,她听了进去。“原来不是做梦。”佳贵人依然虚弱,声音算不得多饱满:“若是能有孕,却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用处?

    臣妾能为娘娘这一回,往后自然能得安稳的日子,并非我以功自居,而是我从来都知道娘娘您是善心人。”

    如玥苦笑了笑,心底悲凉油然而生:“我害你遭此大难,害你不能为母,或许这一双玉手也费了,连琴也抚不得,字也写不了,你反而说我心善!”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而臣妾想对娘娘您说的,却是‘士为知己者死’。一切都是臣妾心甘情愿选的,谁也没有逼迫于我。臣妾只求安稳度过今后的岁月,若是有幸能再为娘娘您效力,求之不得。若是奴婢已经不堪用了,也请娘娘您眷顾,保住臣妾的性命,等同于保住臣妾家族的老老少少。”佳贵人的肺腑之言,震颤在如玥的耳际。

    如玥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有本宫一日,便会顾虑你的周全。你今日失去的,来日我必定加倍偿还。再吃一点吧!”

    沛双端着汤药走进来,喜兴道:“佳贵人的气色好多了呢。”搁下药碗,才又继续说道:“小姐,王嫔娘娘与初贵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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