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福金安。如妃娘娘吉祥、庄妃娘娘吉祥、诚妃娘娘吉祥!”康贵人为首,身后是恩嫔与完颜贵人,三人齐齐行礼,声音甜润。

    皇帝微微有些愣神,好半天才道:“是绵绵吧?”

    康贵人欣然一笑,点头道:“正是臣妾。”

    庄妃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仔细的打量了康贵人,才疑惑道:“皇上怎么就认得是康贵人?臣妾却是分辨不出来的。”

    诚妃掩唇,似笑非笑:“庄妃有所不知了,康贵人性子绵密柔顺,说话便能瞧得出来。而丽贵人少女怀春,略带些小女儿的情态,活泼可人。”

    “哦,原来如此。”庄妃恍然大悟:“皇上,真是臣妾的过失了。两位贵人入宫也有些许时候了,臣妾疏于关怀,竟然浑然不知。多亏了诚妃姐姐观察入微,否则怕是要闹出笑话了呢!”

    皇帝并不介意,赧笑道:“无妨,绵绵与絮絮本就是孪生姊妹。单从容貌上的确难以分辨,朕也是历经许久才不至于分辨不出。”

    康贵人轻轻一拜,犹如微风中一株颤巍巍的娇花,美的清新脱俗:“皇上有所不知,妹妹今日可是要一展所长,为皇上与诸位姐姐登台献唱,粉墨登场呢!”

    “说什么?”诚妃以为自己听错了:“康贵人是说,丽贵人今儿要亲自登台为皇上献艺?却不知唱的是哪一出啊?”

    “白蛇传。”康贵人轻声慢语,正柔和的恰到好处。“不知是否合皇上与诸位姐姐的心意?”

    庄妃闻言不由一笑,眼底好不容易藏匿住奚落的光芒。“白蛇为心中所爱,历尽艰险,可谓果真痴情。原就是世间少有的可贵真情,倒是难为丽贵人也这样痴痴缠缠的演上这一出了。”

    皇帝频频颔首,不觉道:“相传此戏自南宋绍兴年间便流传于世,于今时今日,也算得上历史悠远了。朕也有许久未听这出戏了,也正好温故知新。”

    如玥这才将手里的笑薇递给一旁立着的常娘,不自觉走上前来:“皇上既然有雅兴一听,臣妾等自当奉陪。只是笑薇似有些乏了,不若就由常娘先抱回庄姐姐宫里安睡吧,也省的搅扰了咱们听戏的兴致。”

    庄妃微微点头,赞同道:“是呢,笑薇还小呢。这些情意绵绵的戏文怕是听也听不懂罢。还是抱回去好,省得吹风了。”

    皇帝允诺,不舍的看了笑薇一眼,吩咐常娘道:“你自抱下去好好照顾,朕听罢了戏,再去永和宫瞧她。”

    本是皇上一句无心的话,可落在旁人耳中就不那么舒服了。

    康贵人是,恩嫔是,苏拉亦是。

    明明是在启祥宫听戏,皇上不肯留下相伴两位贵人也就是了。可自己身怀有孕,却也得不到他半点的怜惜,难道说皇嗣之功,还比不上庄妃的抚育之功么?

    是皇上不知道,为着这一胎,她吃了多少的苦头,又遭了多少的罪吧!

    苏拉到底还年轻,多有沉不住气之象。心里委屈得慌,眸中的哀怨便缓缓的流转宣泄。恩嫔的目光与她相触不过一瞬间,也总算体会到了她的心意。不由得缩了缩自己的心。

    “方才庄妃娘娘说起,这白蛇是顶痴情的女子。那是遥远的事儿,臣妾可不能看清白。然而臣妾身边,也不乏这样痴心的女子,却不知皇上能否瞧见。”恩嫔抿着唇瓣,以肩膀轻轻的碰了碰完颜氏的背脊。

    苏拉没想到恩嫔会忽然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有些腼腆的垂下头去。“恩嫔娘娘说笑了,臣妾待皇上的心,不过与后宫里诸位姐姐妹妹一般无二罢了。”

    庄妃一听,轻咳了一声随即却是笑了。“完颜贵人这话大气,一句就兜住了后宫里所有姐姐妹妹们的心思,硬是当成了自己深情一片了。皇上听听,多感动人呀。”

    “完颜贵人?”如玥轻轻的附和了一句,徐徐开口:“是臣妾不周到了。内务府已经替完颜贵人拟好了封号,臣妾也请示过皇后娘娘了。却不知为何奴才们还未将此事禀明皇上作数。”

    皇帝听了庄妃醋意泼浓的话,心里正甜美。又闻如妃提及了封号一事,便示意如妃坐好再说。“是哪个字?”

    “媚。”如玥明眸如水,清澈含笑。“苏拉妹妹娇艳明媚,如花似玉。正是这个媚字包涵的寓意,臣妾想着,妹妹妩媚可人一笑的样子,便觉着是再贴切不过的了。还请皇上作准。”

    诚妃与庄妃是何等的心性,一听便明白了如妃的用意。再睨一眼苏拉的面庞,诚妃不觉一个劲儿的点头:“妩媚,娇媚,当真是最贴切不过了。苏拉妹妹可不就是恩嫔口中这样一个痴情的可人儿么?”

    “皇上,臣妾也觉得甚好。”庄妃小鸟依人一般的贴了上来:“皇上觉着可贴切么?”

    “不错,颇为合朕的心意。”皇帝没有过多的体会这个字的意境,也没有看上苏拉一眼。

    连看也不看,必然就不会知道苏拉心里有多么委屈。这个字眼,让她想到的唯有难堪,倚姣作媚,还是媚俗迎合?苏拉不敢想下去,只生生的吞下所有的愤怨。“臣妾多谢皇上,多谢如妃娘娘。”

    康贵人到底是有主意的,这么听着看着却也不插嘴。待到完颜氏认可了这个封号,这才道:“皇上,若是没有旁的吩咐,戏就开场了。想来絮絮这会儿已经准备妥当了呢!”

    “自然是好。”皇帝予以允诺,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媚贵人,就别拘着礼了。坐下来,与朕一并听戏。”

    脑子里有些乱响,苏拉险些没有挺清楚皇上的话音。所幸是恩嫔与康贵人已经来扶她了,这才顺着两双手的力道,从容的站起了身子:“臣妾遵旨。”

    如玥与庄妃当仁不让,一左一右的端身正坐于皇上身侧。再下首便是诚妃与康贵人。恩嫔扶着已经是媚贵人的苏拉坐在最后,两人均是无声无息的轻叹。

    叹罢之后,恩嫔轻轻拍了怕媚贵人的手背,附耳道:“皇上只是被蒙了心,断然不会有那些不好的想法。且说今时今日,咱们这些人都没有能力与如妃抗衡,也只能忍了。”

    苏拉努力的保持着笑容,不让自己输的太过难看。可纵然如此,内心酸涩还是一股一股的顶上心头,几欲怄得她想吐。

    “你没事儿吧?”恩嫔看着媚贵人这样难受,心疼的取下帕子拭了拭她鬓边的汗水。

    如玥听了音儿,不由得回首看了一眼:“怀着皇嗣是会比较辛苦,难为媚贵人了。”转首看了皇上一眼,才又不满道:“皇上也真是的,一点不体谅人。妹妹怀着龙裔这样辛苦,还要来启祥宫陪着听戏,当真是辛劳了。”

    “既然是不舒服,就回宫歇着吧。”皇帝的眼中,此刻唯有台上水袖甩的极好的丽贵人。哪里顾得上看苏拉一眼。

    “皇上臣妾无碍。”苏拉不愿意就这样被如玥赶走,少不了分辩几句:“许是腹中的孩儿看了这样精彩的戏份儿,越发的顽皮了,这才折腾起臣妾来了。到底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况且成日里总闷在宫里,不如和诸位姐姐说说话,热闹热闹更好。”

    如玥淡然一笑,没有再回头,却扯着皇上说起了旁的话:“您瞧,这丽贵人的身段,可真是好看。臣妾原想着许是她太瘦弱了,唱不出白娘子痴缠决绝的情意,却不想竟然这样到位。一招一式都有来历,不输给咱们京城最好的角儿呢!”

    “朕听着也是极好的。”皇帝笑的合不拢嘴,目光依旧温热的打量着台上的佳人。显然根本无暇理会身后的媚贵人。

    这一切,庄妃看在眼里,诚妃也看在眼里,大家都心知肚明。

    康贵人虽然有些着急,却没有半分的表现,只是时不时的回过身子看上一眼。“臣妾宫里新腌渍了好些酸梅,提神醒脑,生津开胃,这会儿吃最好不过了。翠枝,你带着小丫头们,择些好的奉来。给皇上和诸位姐姐尝尝鲜。

    自然媚贵人也正合适进些,能缓解害喜的症状呢。”

    “朕记得,如玥你怀着笑薇的时候也时常害喜,很是辛苦呢。”皇帝听了康贵人的话,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又醒悟了似的回过身去叮咛了媚贵人一句:“苏拉你身子弱,得好生调养着。”

    “多谢皇上,臣妾自当谨慎。”媚贵人冲着康贵人感激一笑,若非她这一句话,许是皇上今日都不会再看上自己一眼了。

    大抵命贱就是如此吧,即便成了正经的小主,也只能由着旁人给了这样轻践的封号。即便怀着皇上的孩子,也入不得他的眼,更何况是心呢。

    好不容易李氏死了,苏拉真的以为自己的好运这才开始。却不料刚刚有了花蕾,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残败了,连开花的机会都不给她。

    怎么能甘心,这让她怎么能甘心啊。

    攥紧的双拳小心翼翼的藏在宽大的袖中,仇恨犹如一粒种子,悄然在她的心里萌芽生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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