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十八年八月十一的大朝会,是大雍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这一日,已经几日未上朝的綏帝不仅重新开了朝会,还宣布了一个重要消息。定远侯白明熙欺君罔上,收养乾国余孽萧青云、蓝荆安。定远侯一家现已被关押在天牢,目前禁卫军正在全力搜捕萧青云和蓝荆安,务必会让二人伏诛。

    虽然不少朝臣昨天已经得到消息,但还是觉得惊诧不已。而且一听萧青云和蓝荆安的姓氏,众人都能猜到他们的家族必然是乾国皇族和司命神女一族。没想到当年那场祸事之后,竟然还有这两个人顽强的活了下来,并隐瞒了身份,在定远侯府生活了这么多年。众人都知道綏帝对萧氏一脉是多么的惧怕,定远侯这次的胆子确实是太大了。

    綏帝威严的扫视着正宣殿里的众位大臣,沉声问:“众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白明熙又该如何处置?”

    大皇子昨日已经和自己的幕僚商量好了,决定今日就按面具男子支的那招行事,不过,他还是要刺激一下自己的好二弟。要是他现在越为白明熙求情,一会儿就会死的越惨。

    大皇子给自己一派的延尉史使了个眼色,延尉史心领神会的走出来启奏:“启奏陛下,罪臣白明熙收养乾国逆子还不算,竟然还让萧青云领军西北。这分明是有不臣之心,按律当诛九族,应当立即行刑。”其他几个朝臣也走出来附议延尉史的提议。

    万萍的祖父抚南侯万启南,赶快出声阻止:“陛下,虽然定远侯白明熙犯了死罪,但还请陛下看在他戍边多年,为我朝征战无数的份上,饶他一命啊。定远侯一脉向来忠君爱国,白明熙也是一时糊涂,可怜幼儿,才做了错误的选择。还请陛下再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而宇文墨渊出于西北军的考虑,也再次开口:“父皇,儿臣也觉得就算要杀白明熙,也不急于这一时,目前还是令他交出兵权更为重要。”

    大皇子低着头露出一个无人察觉的微笑,我的好二弟,就等着你开口呢。

    见太子开了口,太子一派的丞相等人也附议太子的建议,希望可以暂时留下白明熙一命,顺利拿下西北军再说。

    朝堂上很快就吵成了一团。延尉史仗着自己对律法的熟悉,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就是要立即诛了白明熙的九族。而丞相一派拿出治国安邦的大道,坚持说不能立刻杀了白明熙。只有以抚南侯为首的、个别几个和定远侯府关系好的武将苦求綏帝,希望他能看在白明熙这么多年全心戍边的份上,饶他一命,也放过定远侯府众人。

    綏帝感觉更头疼了,越发拿不定主意了。就在这时,禁卫军的一个低级军官说有要事要启奏綏帝。一般这种底层军官是没有面见帝王的机会的,更不可能闯到正宣殿外。这个军官可是大皇子宇文墨潜费了好大功夫才收买好了,并为他打通了通往正宣殿的路。宇文墨潜心里一喜,但面上不显。他想,这个时候终于要来了。

    綏帝正被众臣吵的头疼,也没有细想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殿外,烦躁的挥挥手,命内侍领他进了正宣殿。只见那个禁卫军的低级军官大声的奏报:“启禀陛下,禁卫军今日查抄定远侯府的书房时候,发现在暗格里有密信一封。还请皇上过目。”

    綏帝听说竟然查出了一封密信,赶紧让人呈了上来。他匆匆看完了这封不算太长的密信,气的把信仍在了地上,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个白明熙。朕本来还打算留你一命,没想到你真的敢通敌卖国!”

    朝堂上的众臣都是一惊,不知道这是什么变故。綏帝让内侍把信件内容念给朝中众人听。这封突然出现的密信,让刚才还吵成一团的众人,突然安静的仿佛锯了嘴的葫芦。

    还是抚南侯先反应过来,直接给綏帝跪在了地上:“还请皇上三思呀,不要轻信这样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定远侯多年在白玉关忠心耿耿,众人可见。他多次击退夏国人的攻击,夏国人对他最是恨之入骨。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和夏国九皇子有勾结?”

    而宇文墨渊也是大吃一惊,这封密信竟然还提了他的名字。要么是定远侯假借了自己的名义试图真的卖给夏国人军粮;要么就是有人伪造了这么一封信,趁昨日查抄定远侯府的时候藏在了白明熙的书房。以自己对定远侯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和夏国人有勾结的。那就是说,现在有人迫切的想要定远侯白明熙的命,也想要他的命。

    他赶忙也跪在了地上:“父皇,这封信有大大的可疑。且不说定远侯是怎样的人。只说此信为何昨日没有查抄出来,而是今日才呈上来?这分明是有人造假啊。还请父皇明查。”

    綏帝冷笑着看着地上的太子,没有半点儿身为人父的慈祥,只有作为一个帝位的冷酷:“太子,莫不是听到信上提及你的名字心慌了吧?你放心,朕自然要查清楚。来人,把夏国友安使前两日呈上的国书找出来,比对字迹。”众人这才想起来夏国九皇子不就是这次前来的友安使谢维宁么?他亲手写的国书还在宫里呢。

    不一会儿功夫,谢维宁亲笔写的夏国国书就被呈了上来,綏帝细细的看了一下,直接把国书摔在宇文墨渊脸上:“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可说的!”

    宇文墨渊也看到了相同的笔迹,顿时有些绝望。谢维宁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来帝都短短几日内买通禁卫军,顺利进入定远侯府放了这封书信在那里。现在不能再管定远侯了,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宇文墨渊赶快给綏帝磕了头,大呼冤枉:“父皇,我真的不知道白明熙竟然敢假借我的名义通敌卖国,盗卖军粮。父皇,您是知道我的,儿臣对您最是忠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还请父皇明鉴啊!”

    綏帝纵然再是生气,也想着太子既为一国储君,以后整个大雍都是他的,他确实没有通敌卖国的必要。估计是白明熙这个逆贼,为了顺利做成这笔交易,盗用了他的名义。他狠狠的瞪了宇文墨渊一眼:“起来滚一边去,为父还不糊涂。这件事情就算和你无关,也是你平日御下不严,才让人钻了空子。”

    宇文墨渊在大殿上,当着众臣的面,被綏帝骂成这个样子,算是彻底威严扫地了。虽然綏帝不相信他的通敌卖国的嫌疑,但他还是受了无妄之灾。白明熙一直是綏帝直接管理的,怎么变成了自己御下不严?不过,现在可没有说理的地方。他只能灰头土脸的站到了一边。

    宇文墨潜高兴的简直都要笑出声了,看来昨天那个神秘人的计策还真是好使。可惜父皇怎么就不肯相信是二弟主使的呢?不过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想去碰一鼻子灰。等什么时候父皇平静下来,他到时候再去撩拨一下,总能让父皇看到二弟的狼子野心。

    而延尉史一派,见定远侯又多了一项通敌卖国的死罪,再次开口请求诛了白明熙的九族。这回丞相一派终于不吭声了。

    唯一还在为白明熙求饶的只有抚南侯万启南一个,他一个过了天命之年的老人,跪在殿上,一下一下的给綏帝磕着头,只求綏帝能提了白明熙上殿查问明白。

    綏帝连抚南侯也迁怒上了。他大怒的指着万启南:“抚南侯,你是不是也和白明熙早已勾结在了一起?所以才这样为他求情?”

    万启南没想到綏帝竟然这样想自己,赶忙辩解:“陛下明鉴啊!老臣并未与何人勾结。老臣只不过觉得定远侯并未做过此事。”

    綏帝不管他了,直接在盛怒之下,下了对定远侯白明熙的裁决:“罪人白明熙,欺君罔上,通敌卖国,百死不足惜。诛九族,白氏一族俱受磔刑,于三日后行刑。”

    这个裁决一出,殿上再次鸦雀无声,这一回綏帝的处置,比当初对太常掌故封于修还狠,竟然要白氏一族俱受磔刑。有些胆小的官员,甚至身上都开始哆嗦起来,牙齿不受控制的直打颤。

    而万启南彻底呆住了,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再次给綏帝叩首:“求陛下收回圣命啊!如果定远侯白氏被诛九族的消息,传到白玉关,会导致西北大军人心不稳,出现异动。还请陛下为了西北的安宁三思啊!请陛下三思啊!”

    綏帝见抚南侯这个时候还在为定远侯求情,彻底恼羞成怒了。他横眉立目的指着抚南侯:“你既然这般为白明熙那个罪人求饶,那朕就送你和他做了一堆如何?来人,把抚南侯拉下去,三日后和定远侯一起处斩。”

    朝臣都被綏帝的残暴给吓傻了,一天之内处决两个手握重兵的侯爷,綏帝也算是前无古人了。抚南侯求情的声音总算从大殿里消失了,殿里的众臣都不再出声,只盼着这可怕的朝会早点结束。

    好在綏帝之后并没有再杀人,只是随意指了几个武将,让他们去白玉关接手西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