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阑的伤养了足足月余,虽然好了大概,但腿上却还是难以避免的留了疤。纵使家里女眷都心疼坏了,白依阑自己却那么在意。万萍也愧疚的不行,和万家到处搜罗可以祛疤的伤药,效果都不是很理想。

    又到一年百花宴的时候。每年的六月初六,初夏时节,百花绽放,宫里都要邀请王公贵族家的年轻女子进宫赏花,品尝百花宴席,一展才艺。入宫参加的名额也是紧俏的很,大家都知道这个宴会不光是赏花品宴,在没有长辈的陪同下,又要表演才艺,最能考验一个女子的德才言行。每年从这个宫宴里脱颖而出的人,都有了好的名声。

    白家却是从来都去凑这个热闹。定远侯只有一个女儿,侯夫人李氏从来不热心让白依阑去参加宫宴,甚至是能免则免。二房从商,三房只有六品,都不够参加宴会的资格。所以白家以往都不会派人去的。

    白依阑本以为这一年也不用去了,结果崔贵妃下了懿旨,特命白依阑定要参加百花宴,说是听说定远侯的嫡女回京,想见见这个从未见过的姑娘。李氏本来想让依阑称病不出,结果崔贵妃在懿旨里又说,届时会让太医院院首给白依阑看看腿伤,看看能不能有祛疤的方法。虽然不知道崔贵妃从哪里听到白依阑受伤的事情的,但这个条件,由不得李氏不心动,挣扎了很久,李氏还是让白依阑如期去参加百花宴了。只是嘱咐她小心谨慎,尽量离皇家的人远一些。

    虽然百花宴是晚宴,但由于要赏花,各家小姐还是过了午时就入宫了。白依阑这次没有带碧鸾碧鸢而是带了对帝都更熟悉的碧蕊。她在白依阑不在帝都的时间里,也常被老太太抽调过去接待客人,认识的名媛贵女估计比白依阑都多。

    白依阑这次不欲出风头,素面朝天,穿着打扮都很低调,不是特别艳丽。但却又恰到好处,不会惹了旁人忌讳。

    白依阑去的不算早,依照规矩先去广平殿拜见了崔贵妃。綏帝的皇后头年去了,崔贵妃这个年老色衰的后妃,还是借着最近新立了太子,母凭子贵,才由妃位晋到了贵妃位。这还头一次掌了后宫办百花宴。

    崔贵妃鬓上已经霜白了,为人倒也和气,问了问她在边城的生活,也并未表示出对她特别大的兴趣,然后便让人去请太医院院首了。结果太医院那边说,丽妃娘娘不舒服,院首被皇上调去丽妃那里了。崔贵妃听了这个消息脸色明显一暗,正沉默着,外面的女官报太子来了。

    白依阑本想就此辞去,结果还未等离开,宇文墨渊已经进了殿,她只得行了礼,退到一边。

    崔贵妃看到宇文墨渊过来,喜出望外,赶忙命人端了好茶:“太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宇文墨渊笑到:“今日没什么事,我过来给母妃请个安。没想到母妃这里有客人?”

    崔贵妃忙说:“是定远侯家的小姐,以往都不怎么进宫的,你倒是赶的巧。”接着转头对白依阑说:“院首既然现在不得空,本宫先派人送你去南苑赏花如何?等稍晚些时候,我再接你过来。”

    白依阑道了谢,便随崔贵妃的女官离开了。初夏时节,绿柳微风,领路的女官也放慢了脚步,好让白依阑能一路慢慢欣赏风景。才过了两个弯,宇文墨渊竟然又出现了。

    白依阑只得再次行礼。宇文墨渊扫了她一眼,然后对崔贵妃的女官说:“母妃在找你呢。孤正好要去南苑取东西,孤会顺路帮你把定远侯小姐送过去的。”

    崔贵妃的女官见状便告了退。白依阑心里有些不自在,好在碧蕊还跟在自己身后,心里稍定。

    宇文墨渊走在最前面领路,白依阑错开半步垂首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也息了看光景的心思。

    “你的伤如何了?”白依阑突然听着宇文墨渊开口问她。

    “回太子殿下,已经大好了。臣女多谢殿下当日救命之恩。”白依阑规矩的答到。本想问问他的伤势,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嗯,那便好。”宇文墨渊惜字如金。两个人一阵沉默。

    宇文墨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一个叉路口突然停了下来,白依阑没有防备,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宇文墨渊回首看见她的狼狈样子,不知怎地,嘴角向上扬了扬。然后说:“你还是抬着头走路吧,这样安全些。”

    白依阑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尴尬的笑笑。宇文墨渊选了一条路继续向前行去。然后又开了口:“你不必叫我太子殿下,我上次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听说你在边城生活多年,想来那里自然和帝都不大一样的。你且说说你在那边的生活吧。”

    白依阑没敢唤他上次留的名字,只称礼不可废。然后便讲起了边城的风土人情。

    宇文墨渊听着她讲到曾遇到过夏国的敌人,忍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然后又问到:“你也追过敌军?怪不得。听说定远侯和他的养子不都是打仗的好手么?怎么还需要你亲自前去?”

    白依阑听到他提到父兄,如实作答“平日是不会让我亲自上前线的。一般是没什么危险的情况下,父亲会让我去试试身手。毕竟在边城那种环境,无论男女都需要一定的战斗能力。”

    宇文墨渊点头表示认可,让她继续讲了下去。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总算到了南苑。宇文墨渊并没有送她到赏花的地方,而是让路上的一个小侍送她过去了。

    白依阑见他走了,松了一口气,回望碧蕊也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赏花的地方已经三五成群的聚了名媛贵女们。白依阑一路行去,看到有几个姑娘正在盯着她看,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她只认识其中一个是赵婉珠,碧蕊也不大认识其他几个。白依阑估摸着这几个姑娘应该不是定远侯家的故交女眷,也没必要管他人如何,便打算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了。这时她发现其中一个姑娘竟然朝她笑了笑,她便礼貌性的也回了一个笑容。

    万萍和其他玩的来的姑娘在园子的另一角看到白依阑过来,招招手叫她一起聊天。

    白依阑也是许久没见到其他几个朋友了,甚至有些还是两年前见的,几个人叙了旧,很快聊了起来。白依阑问众人是否知道和赵婉珠一起的那几个姑娘是谁。郎中令家的千金薛良玉倒是如数家珍:“穿绿衣的那个是光禄大夫家的二姑娘王明霞,那个满头步摇的是少府卿的四女儿卓梁。至于那个长的最好的那个,是太常卿的女儿巫紫姳。”

    白依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那个巫紫姳正是刚才向她笑了笑的姑娘。着一袭紫衣曲裾,人确实是明艳动人,倒有着一个不常见的姓氏呢。

    薛良玉看着白依阑把目光落在巫紫姳身上,又说:“说起来,她倒是有一点和你挺像的,家里也是没有姐妹的。更夸张的是,她连什么叔伯都没有。不过这倒是拜了她父亲所赐,听说她父亲以前可是乾国的大司马呢,结果孤身投了这边,想来就算有什么亲人也羞于再认了。”

    薛良玉又把目光转了回来,开始打趣白依阑:“两年不见,你倒是比我们几个都高了。不过你这容貌变的也大了点,漂亮是挺漂亮,就是越长越不像你们白家的人了。”

    白依阑笑了笑,然后转了话题,问她们之前都玩了些什么,赏了什么花。结果一说这个话题,万萍就又怒了:“还说呢,你来之前我差点和赵婉珠又干了一架。”

    白依阑忙问怎么回事。原来万萍在赏花的时候,说自己喜欢荷花。结果被赵婉珠听到了,嘲笑她,一个眼大无心像莲藕的人,怪不得喜欢荷花。上次两人的龌龊还没过去,万萍坚信是赵婉珠给马下的药,心里本就恨她要死。听着赵婉珠的挑衅,也不愿放过赵婉珠,两人便你来我往,相互讽刺起来。正好有个端残茶的小宫女路过,不知怎么踩空了去,一盘残茶竟然泼到了赵婉珠身上。万萍看到赵婉珠的狼狈样子,笑的欢快。可是赵婉珠偏说是万萍故意使绊子让小宫女摔倒的,竟然什么礼仪也不顾了,要撸了袖子去拽万萍的头发,万萍也一副绝不示弱的样子。别的姑娘刚开始还在看热闹,看到真的要动手了,赶忙过来劝架,巫紫姳更是不知用什么法子说动赵婉珠先离开了。白依阑过来时,赵婉珠其实也是才回来不久。

    白依阑安抚了一下万萍:“这毕竟是宫里。你和她闹大了,旁人不会只把错误放到她一人身上,估计也会传出关于你的什么不好听的。她仗着自己的长姐最近嚣张太过,总会有出大错的一天,到时送她一程便好,何必为了她现在连累了自己的名声。”万萍点点头,几人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了,继续去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