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们希望先听哪一个?”

    虎口关的临时会议室中,哈维尔以平静的语气对他的部下们如此说道。

    底下的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阿罗文率先出言:“我个人比较喜欢把惊喜留在最后,所以就先说说坏消息吧。”

    “其中一个坏消息是,革命军在东南边境发动了兵乱,此时正以惊人的气势向帝都方向挺进,如今已经接连攻下了数个城池和关口,想来要不了多少时日,他们就会兵临帝都的最后防线——汜水关。”

    “啧,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阿罗文咋舌,摩挲着下巴沉吟说,“三股武装势力同时从不同方向进攻,令帝国不得不分散优势兵力多线作战……”

    “好一个大手笔的谋划啊,也不知道他们私下里到底达成了多少协议……就算是以帝国目前的军事力量,也应该觉得吃力了吧?革命军的那个领头者,是叫尤利西斯对吧?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吃力是肯定的,但现在的局面还在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哈维尔的目光看向横铺于会议桌上的帝国全境地图,手指则轻轻点在了汜水关的位置,“大将军会率领近卫军团驻守汜水关,并按照原定计划坚壁清野……另外,安德烈少将也将带领剩余的西南军部队出兵征讨,像钉子一样扎根在革命军的后方。”

    “这样的布置,不说能彻底歼灭革命军,拖延时间却是不成问题的,剩下的就看我和艾斯德斯能不能迅速镇压东西方之敌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能够将帝国周边的三大威胁尽数清除。”

    “前提是一切顺利,对吧?”阿罗文叹了口气,耸耸肩说,“另外一个坏消息呢?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刚刚得到的情报,在帝国的版图上,又出现了第四股不安定的武装势力。”

    哈维尔说着,用红笔在帝国东北一带画了个圈,并在风华城的位置打了个大大的叉。

    “人称‘北方之狼’的东北总督——戴纳帝·维康尼亚。这个男人极有野心,想要借助帝国动乱的机会谋夺更多的地位,现已与安宁道暗中取得了联系……而根据他们的协议内容,就在我兵临杰洛克,和安宁道进行最后总决战的时候,戴纳帝便会率军奇袭虎口关,截断我军后路,然后再与安宁道的部队两面夹击,以达到彻底崩溃我军的目的。”

    “……原来是他啊,这倒是不奇怪了。”阿罗文露出古怪的笑容,“早就知道这个戴纳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下叛国罪是没跑了,也省了等到以后再慢慢清算……不过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参和进来,这个自作聪明的混蛋,还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呐。”

    “戴纳帝·维康尼亚?这不是……”威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没错,你上次与黑瞳执行的任务,就是去的戴纳帝统辖的领地。”哈维尔看了威尔一眼,又说,“这些年来,我在帝国周边的多方势力中安插了不少暗棋,调查监视着一些执掌权柄的重要人物……而在这其中,戴纳帝·维康尼亚是尤其值得注意的,或者说是尤其危险的。”

    “哦?居然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啊。”切尔茜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先不说这个男人人品如何,在能力上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吧?”

    “到底是不是出类拔萃,我跟你说件往事你就明白了。”阿罗文接过了话茬,“努马·塞卡知道吧?就是那位入侵帝国西北边境,然后被艾斯德斯抄家灭族的北方异民族王子。”

    “嗯,听说过。”切尔茜点头,“‘北之勇者’和这个戴纳帝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在努马·塞卡兴兵初期,原先的战略目标是占领帝国东北境内,当时的东北总督还不是戴纳帝,而是戴纳帝的哥哥——史里芬·维康尼亚。”

    “这个人严格说来也是个逸才,但很可惜还不是努马·塞卡的对手,在一次王对王将对将的正面交锋之后,哥哥身受重伤,最后不治而亡,身为弟弟的戴纳帝这才临危受命,继承了已故亡兄的一切。”

    “而接下来才是关键,这个戴纳帝可比他哥哥厉害多了,将东北军区的防线巩固得滴水不漏,接连将努马·塞卡挫败数次,就算是正面对决也完全不落下风……眼见军队的士气渐渐低下,努马·塞卡这才临时改变战略目标,率军转战西北,在那边的军事行动倒是进行得颇为顺利,直到艾斯德斯奉命前往西北战线支援,然后你们懂的……”

    “现在想想,那位王子殿下简直不能再惨了,默哀三秒先。”阿罗文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

    “喂,跑题了。”切尔茜不爽地提醒他。

    “哦,抱歉。”阿罗文收起虚伪的姿态,继续说,“总之呢,因为有击退努马·塞卡的功绩摆在那里,所以戴纳帝最终排除一切非议,坐稳了东北总督的位置。弟继兄业,并且兄弟两人皆是人杰,这在当地还被传为一桩美谈呢……威尔你去过东北行省,应该也听说过这些事情吧?”

    “是的。”威尔边回忆边说,“戴纳帝在当地很得民心,许多民众都对他赞不绝口,这些事情也一直在街头巷尾传颂,想不知道都难……”

    “挺不错的故事嘛。”切尔茜看向哈维尔,“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他危险在什么地方?”

    “故事本来就是说给人听的,但真实的情况往往要比故事险恶得多,也龌蹉得多。”哈维尔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声音淡漠地说,“戴纳帝的哥哥,史里芬·维康尼亚并不是死于重伤,那样的伤势还不足以让一个身体健壮的强大武人死去,他是被人毒杀的。”

    “你的意思是……”

    切尔茜愣了愣,随后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显然是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信。

    “杀死史里芬的不是努马·塞卡,而是戴纳帝本人,他是被自己最信任的弟弟亲手毒死的。”哈维尔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权力是猛毒啊,对于原本就生于这种家庭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他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硬心肠,却是可以从中窥得一二……我或许应该庆幸,自己是萨尔蒙多家族唯一的独子,不用担心这些兄弟阋墙的丑闻发生。”

    切尔茜听到哈维尔最后的感慨,觉得他是发自内心说出这些话,这世间总是不乏纷争的,无论哪一个时代、哪一段历史皆是如此。

    然而归根究底,这些引起争端的人却都是在争夺着一些权和利的东西。

    他们能爬上高位,大都是有学问的人,读过史书,偶尔也说几句以史为鉴之类的话,却不知为何一直在犯着同样的错误,简直可笑之至。

    身处于哈维尔那个高度,看到得多了,自然也会从心底里生出厌倦和疲惫,觉得人这一辈子活得真蠢,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搞这么多事情,到头来两腿一蹬就走了,有什么值当的?

    切尔茜回忆起自己成为杀手以来的那些经历,所见之人所见之事不外如此,也不禁微微叹息。

    “说起来,戴纳帝和安宁道有联系这么机密的事情,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阿罗文忽然问。

    “这就是最后的那个好消息了。”哈维尔笑了笑,“革命军那边发生了一些变故,娜杰塔想要终结战争,但革命军却偏偏背道而驰,所以她决定与我们合作……戴纳帝的事情,也是赤瞳传达给我的情报之一。”

    “原来如此,”阿罗文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点了点头说,“你觉得他们值得信任吗?”

    “至少娜杰塔和赤瞳是值得托付信任的人,其他人嘛……没有直接交谈过,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所以就暂且保留吧。”哈维尔顿了一下,又说,“总之先做好第二手的准备,要是出现个万一的情况也好妥善应对。”

    “你倒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啊。”阿罗文说。

    “小心无大错,不是吗?”

    说完这些后,哈维尔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半响后才重新抬起头,在会议室内环视一周,心里已然有了某些决定。

    “威尔,”他说,“明日你就随我一同出征安宁道总部——宗教都市杰洛克,考虑到帝都现在的不安定局面,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结束这场闹剧。”

    “是!”威尔当即抱拳应声。

    “阿罗文,我留给你两万人马。”哈维尔转过头,看着阿罗文说,“你就负责和玛丽卡、切尔茜在虎口关留守,准备迎战即将到来的戴纳帝·维康尼亚……听闻他麾下的东北军团甚是骁勇,所以我也不要求你战而胜之,只要撑到我胜利归来就行了。”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听到这话,阿罗文顿时就不乐意了,眉毛一挑,便拍桌子腾一声站了起来,不爽地说:“你只管安心对付安宁道的那群教徒,这边的问题交给我,等到你兵马凯旋的时候,我会让你看到戴纳帝那小子的人头悬挂在城门的桅杆上!”

    开玩笑,数遍这帝国,真正能让他甘拜下风的也只有两个人罢了。

    其中一个毫无疑问是从童年时期起就带给他沉重心理阴影的哈维尔,另一个则是拥有“冻结时空”这种逆天神技的艾斯德斯,只要不能破解这一招,他就永远没有战胜艾斯德斯的可能。

    而同为“帝国最强”之一的布德,说实话阿罗文是并不惧怕与之战斗的,赢不赢得了暂且不论,但战况绝对不会是毫无悬念的一面倒,而且阿罗文也有那个信心,自己在十年之内必定能超越布德,这就是他的底气。

    所以,一个不知从哪个旮瘩蹦出来的路人甲也想让他暂避锋芒?不存在的!

    “呵,口气倒是挺大的,就是不知道你的本事能有你口气的几分实力?”哈维尔笑了。

    “你等着瞧便是。”

    阿罗文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他会证明谁才是真正的狩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