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船,碧海蓝天,人们在欢笑,这一切真的很有趣,只要你静下心来体会,就能感受到他们发自真心期待明天的生活态度,人们总是很有活力,国民自信心充足,又刚刚好不至于傲慢。

    如果脖子上没挂着个人就更好了,他想,伸手抓住了那只手,阿尔伯特无奈的笑了:

    “老婆,怎么抱都行,能不能别从后面勾我脖子?”

    “我乐意,你能咋滴?”

    “那也不能碰到我喉结啊,这里很脆的。”“哦。”她磨蹭了几下,松开手,改成了穿过腋下,“行了吧?”“不行。”“为什么?”

    她的声音多了一丝不爽。

    “你这样我摸不到。”“那这样呢?”小脑袋从他右臂下穿过,她靠上了护栏,“可以了吧?”“这回对了。”

    然后他们不说话了,靠着护栏,吹着海风,完成了打捞作业的渔民向港口回归,人们的精神力肆无忌惮的扩散展开,掠过海面,他们就只是看着天际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放空脑子发呆,这种场景再来最多一次,就能抵达这个世界的“原点”,那个来时所在之地。

    当他回顾这十几年,阿尔伯特很欣慰,因为十几年的生涯,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事,这可说是个了不得的成就,人活在世上想不后悔,真是个有挑战性的目标。

    只是,此生周游列国,然后努力研究,勇攀高峰,安度余生,如果有需要为国捐躯亦无不可,那上辈子自己想做的是什么呢?

    那个只能用零散且几乎没有时间轴的记忆碎片拼凑出的“过去”,真的就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吗?

    还是说自己为了活着而活着?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多半会感到遗憾————那段将近五倍于现在的岁月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只是场颠沛流离的坎坷悲剧,他费尽半生挣扎求存,然后淹没在茫茫人海间,这些事说出来除了博取同情毫无意义,而用他的观念来看博取同情本身也是无意义的,由此可得,那段人生无意义,只是在重复一个正常活人应该继续的循环历程,唯一的价值就是累积经验。

    而若不是人生重来,累积的经验也无意义。

    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把它们传授给下一代的孩子们,就在不甘却释然中撒手人寰。

    所以阿尔伯特喜欢看风景,那清晰的风景能告诉他自己还活着,而且他能在这种时候感受到真正的安宁,他也很喜欢在这种时候思考,祛除杂念后,他总是会有自己变聪明了的错觉。

    倒是不知为何,身边不断有“如果见到那个男人靠在窗边思考,那多半就是他无聊了,有人要倒霉”的传闻散播。

    传这种留言的家伙才是真无聊好吧,被管着很糟糕?他还嫌麻烦嘞,上面那个甩手掌柜倒也真是放心把摊子扔给个小娃娃。

    穿越这种事,概率肯定比买彩票中奖更小,三个一起穿,那也肯定是种缘分,三人的境遇可说是各不相同的,都有自己的难处,阿尔伯特刚来时看到的不是陌生的天花板,为活命还顺道客串了贝爷,相比之下唐吉诃德这种该枪毙十分钟的死海豹就幸运得多,成了贵族,而且竟然不是不得宠的那种,可家族的桎浩也让他几乎耗尽心力才得以摆脱,王维是三人之中最“像”穿越者的,结果被拉去建设阿瓦兰迦特色共产主义了。

    如果现实是游戏,那一定是最烂的那种。

    氪金万能,寿命有限,出生环境好就能逆天,人际圈难经营的要死,天赋还不可更改,经验值成长过程惨不忍睹,投诉上帝客服卵用没有,还要时不时来刷新个角色异常状态。

    回过头来看,不止穿越者无法预料自己的未来,同学们的生活走向总是很容易会偏离预订轨道。

    现在看看,同学们的生活,真的是千奇百怪。

    以前想参军的正用尽积蓄拿了营业执照买了器具在街头卖烧烤,说这个活计挣钱得很,一个月努把力就是六七千通用钞入账,去了成本净挣再减房租和生活费也能剩两三千,过几年就能买房,还不用受人管在什么老板手底下受那鸟气,他悄悄去找过,除了累点,那日子好像确实很滋润。

    有个想当文员的去了武馆当教练,没记错的话那家伙对他很崇拜,不知道为什么拿他当偶像,他也没亏待“小弟”,花了大功夫教他拳脚和学习,结果忘恩负义传什么他是蹭的累的谣言。

    以前要当公务员的经商了,说是循规蹈矩不能出人头地,正好现在发展快,国家又有扶持政策,他想试试能不能搞个公司,找了人弄什么标准化生产作坊,租了门面要卖东西,拼拼看是不是条好路子,成了的话等将来同学会请大家喝酒。

    还有三四个不怎么起眼天生胆小的同学令人刮目相看,说是紧跟政策,要应征去荒漠和极北苦寒之地搞开发,为了那笔丰厚的补偿金,过几年,再回来,此去路途遥远,多有难处,但,绝不回头。

    大家多数人都没什么关系,全靠自己,这些年摸爬滚打,为了学费受苦受累,总算不至于混得比那些“温室花朵”还差。

    关于同学们的记忆开始不断从脑海中浮现,回放,他轻轻地晃了晃脑袋,思考了几秒钟。

    接着阿尔伯特把左手食指伸到嘴边,轻轻碰了点口水,然后伸出去左右晃了两下,默默在心内计算着什么。

    塞西莉娅好奇的睁大眼睛看。

    他用手沾了点栏杆上的水渍,就着那下过雨还没干完的水描画符文,没做任何多余的操作,只是描画而已,结果很快就完成了,那个圆形符文组合图上,冒出个光点,光点又化为火苗,静静燃烧,他就用这火烤了几串棉花糖,无言地递给她,然后随手在某个方位点了一下。

    火苗消失了。

    寒光斜向下射入水中,原来是个冰锥,一条鱼被刺中,翻起鱼肚白浮出水面,纯白海鸟飞来,啄起这免费的午餐。

    但只碰了一下,冰锥就炸了,它扑腾着翅膀被吓飞了。

    它最终的归宿是某只形似海豚的鱼,嗅到血腥味,翻起浪花,静悄悄的带走了送上门的食物。

    阿尔伯特只是静静地看着。

    又看了会儿,有些乏了,正好屁股底下是张冰块固定好了不会倒的板凳,他于是就那么趴在护栏上,闭上双眼,塞西莉娅戳了一下他的脸,没动静,也在那儿趴着,晒起太阳,难得宁静的海船摇晃有点像摇篮。

    他们假装睡觉,趴在那儿晒太阳,一动不动。

    至于刚才的符文阵,其内部自然容纳的魔力仍未消耗干净。

    它再次燃起火苗。

    随后几秒钟内将自己彻底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