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小时候的样子,家里满院满院的花被父亲打理理的井井有条。

    各色各样的花都按时开放,只是此时与过去不太相同的是,所有花都不按季节地怒放着,淡紫色的丁香,朴实中透着华美,自然中不失雅致,香气悄悄地,在不知不觉中飘来,一直沁到人的心里。

    还有合欢花,好像一树一树燃烧起来,一簇簇红绒般的小花配着羽毛般抖索着,修长纤细的密叶,把四周空气染成了银红色的。

    合欢树上还挂着一串串小喇叭似的牵牛花,在微风中摇摇晃晃。

    不远处还有株含羞娉婷的玫瑰花,花的近旁是几只蝴蝶和蜜蜂,陈慧心走过去,它们又都悠悠扬扬的飞开了。

    那艳红的玫瑰花,依在绿叶中间,受着阳光照耀,就好像史湘云酒醉,卧在那里睡觉的样子。

    陈慧心伸手去摘那花,没小心,让那花茎上小而尖的刺扎了一下,她一痛,呲了一声赶紧将手缩回来手指尖尖已经绽出了一点点鲜红色血珠来。

    于是陈慧心有点可惜地绕过那株玫瑰,又转向了另一边的蔷薇,这树蔷薇的花色依然是鲜艳的,一朵紫红,一朵嫩红,一朵是淡黄的像牙色中带着几分血晕。

    陈慧心还是想伸手去摘,可这蔷薇花的花瓣被她伸手一晃动,花瓣就齐刷刷地掉了下来,只剩下一个光杆子在上头。

    暖和的晴日,鲜艳的花色,嗡嗡的蜜蜂,酝酿着一庭的春意。

    两人相对无言,却有一股暖意在空气里发酵开来。

    风是温驯的,花香是浓郁的。

    这种暖,暖得使人头脑迷倦。

    两相对望,陈慧心见眼前人的脸渐要明晰起来。

    “为什么不来这里看看?”就像小说里描述的神仙指引一样,一个风一样清朗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中间还夹杂了清脆的鸟叫声。

    那声音清冷而又悲怆,就像寺庙檐前的金铃玉铎相撞那样清悠意远,又像是短笛洞箫吹奏时的凄哀情深,堪比拟像云深处回绕的春雷。

    似近又远,在陈慧心的身后蕴蓄飘荡。

    一字一字,全都敲打在陈慧心的心里。

    陈慧心一下不知所措,讶异地转过头来,身后是一间幽静的屋子。

    这间屋子有个黑洞洞的窗子,大门紧闭。

    屋前还有一口水井,一笼青翠欲滴的竹子就长在水井的旁边。

    是从屋里传出来的声音?

    陈慧心好奇地走过去,可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屋子,无论她怎么走,也无法靠近那间屋子。

    身边的花丛还是在身边,不远处的屋子,还是在不远处。

    陈慧心换上一脸温柔的笑意,温声细语地道:“你是什么人?是在那屋子里的吗?”

    屋里无人回应,也是怪了。

    “你既喜欢这些花花朵朵,可能与我说说它们都有什么来处?”清冷又悲怆的声音又在身后传来,慧心猛然回头,只见身后人身材高大,全身黑衣,身上散发着森森寒意,但在这满院子的花海当中,又一下子显出一丝飘逸出尘的韵味。

    只可惜他那张脸,无论陈慧心如何专注仔细地看去,仿佛都是混混沌沌的,明明眉是眉,眼是眼,但放到脑海中,就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过一样。

    陈慧心乌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一脸笑意地走向这人。

    “你是什么人?”

    她语声变得正经和严肃起来。

    那人没有回答,忽然伸出手,放在陈慧心的脸颊上轻轻磨挲着。

    仿佛是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他的手自带着一股寒气,那冰凉的触感,让陈慧心由心底里打了个寒颤。

    “你把我忘记了,但我并不生气的。”

    那清朗的声音低低的说道,声音里的悲怆似乎比先前更甚了。

    陈慧心怔了刹那才反应过来,两团红云顿时飞上了她的脸颊,那人也不理会她的脸颊绯红,手足无措,手继续在她脸颊上放着。

    “我几时认得你,你个流氓。”

    陈慧心含羞带怒地顶着绯红的脸,有些纠结的样子。

    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看不出感情,但这个人给陈慧心的印象就是一种极深的可怕感觉,感觉他坐在面前,任何人都会感到一种压人的力量。

    本来以为他会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人,这样的人,他要做的事,任是天皇老子也是难管的。

    陈慧心正为难,不知道要用何种办法才能使他收敛,不想,他却仿佛是察觉的陈慧心的情绪般,自然而然地将手收回,只是声音里带着两分不明显的底气不足说道:“不是世间的姑娘都如你这般,使我情不自禁的。”

    他这一说,陈慧心更加是俏脸飞红。

    陈慧心别开头,也不看他,甚至全将方才问他身份的话抛诸脑后。

    两人僵持了一会,陈慧心忽然迈开了脚,脚尖轻轻踢在近旁的蔷薇花从上,说道:“喏!这是蔷薇花,方才这里还有朵深红色的,叫我弄没了,花叶子都还在地上。近旁的是玫瑰,和红蔷薇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更大朵些,是早些年家里的姨娘要种的,我可不太喜欢,这花好看是好看,但颜色艳丽,茎上还有花刺,扎人。”

    “哦,那你可喜欢这种。”

    陈慧心转头只见那人指着她窗台上,开得灿烂的大菊花认真地问道。

    “这个呀,这花叫菊,不值钱,我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只不过这花命贱好养,所以养了一盆放在窗台上,不过听父亲说,这花原本是西方的神花,他们认为这花可以给人带来福气,而且这花是花里的君子,所以娘说这花和我很像。”

    陈慧心的脸上渐渐冷了下来,想起如今父亲离魂昏迷不醒,母亲浑浑噩噩诸事不管,自己如今却依然有心思在这里与陌生人讲这些花鸟风月,果不其然是如这话一般,命贱,却又好活;只需一盆子土,十天半月来浇一回水也无妨。

    身侧高大压迫的男子低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小个子的陈慧心,然后又转头看着那花,声音柔和下来,郑重地说道:“我也觉得像你,都好看极了。”

    说完,他伸手牵住了陈慧心的手,还是极冰凉的感觉,陈慧心的心里却涌上来一阵暖意,教她心肝脾肺都一下子舒活了起来。

    暖和的晴日,鲜艳的花色,嗡嗡的蜜蜂,酝酿着一庭的春意。

    两人相对无言,却有一股暖意在空气里发酵开来。

    风是温驯的,花香是浓郁的。

    这种暖,暖得使人头脑迷倦。

    两相对望,陈慧心见眼前人脸上的迷雾渐渐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