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就像恶魔之音,轻易把她顽强的伪装击得粉碎。

    林琰琰盯着那只手,修长、洁白,骨节有力。这是一双好看的手,可曾经却像魔鬼一样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即使她努力挣扎,苦苦哀求他也只是眯眼冷漠地看着她;曾经她渴望着这一双手拥着自己,可盼了多年,他却揽上了她妹妹的腰。当年,陆莘透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揽着小三的女儿,宣誓:“这是我爱的女人,如果你对她怎么样,我一定让你下地狱。”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初恋,她还有必要见吗?也许她来参加这次同学聚会就是自取其辱的笑话!

    林琰琰冷漠地看着他,最终从沙发上拿起自己老旧的包,默然走出去。

    “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吗?”陆莘透回过身子,痞痞一笑。

    张霄很狗腿地上来打圆场:“琰姐啊,陆哥难得来一趟,你也难得见一面,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话嘛,毕竟同学聚会,你看好多话咱们都没说呢!”

    “如果你把我请来就是为了见这个人渣一面,那就没必要了!张霄,我们几年的同学感情我也不想说什么,感谢你的招待!”

    林琰琰想走,可是陆莘透的两个保镖忽然拦住了门口。

    陆莘透摇晃着红酒杯悠然走到林琰琰面前,用轻得只有两人听到的语气说:“妈妈死了,爸爸为了小三抛弃你们姐弟两,家里生意败落连房子都抵押了,奶奶生病需要照顾,弟弟是个败家子。你在景辉风投公司做事,低级销售人员,底薪1500,扣完五险一金剩余900元,连续3个月业绩为0,面临失业的危险。26岁了银行存款3位数……林琰琰,你说你还剩什么,你的人生已经完了,呵呵……”

    林琰琰抬头狠狠瞪着他。

    陆莘透慢悠悠地渴了一口红酒,以极尽优雅矜贵的方式彰显他的优越感,好像他是天子贵胄,而她是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的眼里充满了愤怒。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实现你想做的事。”

    林琰琰仍是冷冷地盯着他。

    陆莘透忽然把她拉来凑近自己,在她耳边轻柔地说:“你跟我玩一个游戏,输了喝一杯白酒,你要是喝得赢我我就让你做最想做的事,如果你输了,就留在这里,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要跑。”

    林琰琰刚刚挣扎,陆莘透又说:“你以前不是很能喝也很敢玩吗,敢不敢拼?”

    林琰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即使这张脸多么英俊,五官多么立体,眼神多么魅惑,她也觉得这张脸丑陋无比,她多么想一巴掌招呼上去,或者一瓶硫酸让他彻底毁容,真的恨一个人很到骨子里的时候,也许真的能够做出这么疯狂的事吧。

    林琰琰忽然笑了,声音很冷清,可又淌着莫名其妙的兴奋,很低沉地说:“真的赢了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一件事吗?”

    “当然,即使我在你心里是个人渣,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呢?”陆莘透慢慢捋着她额前的头发,语气轻柔得就像对情人诉说。

    他一定是觉得她想钱想疯了,但是比金钱更让她疯狂的是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再用酒瓶子砸烂他的头,正好喝醉了酒壮胆,醒来怎么样不管,反正她已经爽过了。可见她骨子里对他是多么地深恶痛绝!

    “好!”林琰琰答应了。

    陆莘透勾唇一笑,松开了她回到场地中央的桌子旁,张开双手以示欢迎。

    林琰琰走上去。张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拍掌撒欢鼓动大家以示期待。

    陆莘透命张霄摆开色子,张霄还没有动手,两旁的美女更乐意伺候,于是红袖添香更显风流。陆莘透还命跟随的男秘书奉上手套。人渣就是人渣,玩个游戏还戴手套,显得多高端。

    林琰琰沉下心等候着,直到白酒已经摆开了,满满搁了半边桌子,杯子就用包厢里的茶杯,不大不小,但50高浓度的酒,即便一杯下肚也够呛了。

    林琰琰命服务生送来一杯牛奶,陆莘透还毫不介意地伸手做“请”的姿势,一副很绅士的样子。林琰琰当然也不会客气,不过她总觉得陆莘透笑看她喝牛奶的样子有些古怪,一副阴谋算计的模样。

    喝完牛奶摇色子猜数,林琰琰赢了,陆莘透爽快喝酒,一杯白酒下肚他喝得跟白开水一样,末了还舔舔嘴角,眯眼邪魅地盯着她。

    林琰琰面无表情,沉下心玩第二局,第二局又赢了,陆莘透继续喝,周围的人没一个敢鼓掌的,只有张霄偶尔还为她打打气。第三局,林琰琰输了,身旁的美女叫得比国足进球还开心。林琰琰也爽快,仰头就灌下,也不拖沓,喝完之后唇有余香喉咙却很苦,她微微皱了皱眉,但是这点酒还是能顶住的。

    也不知玩了多少局,林琰琰开始头晕发热,眼前的人影也晃成了两道、三道。毕竟是高浓度的白酒,酒量再好这样一杯杯喝下去也扛不住,她只希望她比陆莘透撑得久一些。

    她仔细看着对桌的男人,只见他背着光,面色模糊,双眼黑漆漆两点闪着微弱的光,正似暗夜里遥远的星辰。也不知谁把包间的灯光调成闪动型的,满天的星辰摇曳,晃得她愈加头晕。

    林琰琰开始苦笑,躺在沙发上。

    陆莘透走上来,双手撑在沙发两边低头望着她,语气轻柔而嘲讽:“为什么这么恨我?”

    林琰琰睁眼幽幽地望着他:“你又为什么这样对我?”

    陆莘透没有回答,薄唇只是抿上了无情的笑。

    林琰琰看到他颈上晃动的星形坠子,那还是她的妹妹林子说(yue)送给他的,想起林子说的名字她都觉得讽刺。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是她的父亲对另一个女人的承诺,是他与小三的爱情结晶。

    她曾经无比痛恨这个名字,可是她最爱的男人当年搂着小三女儿的腰,低声呼唤:“子说……子说……我喜欢你!”每一次呼唤都在她她心上插刃,她败给了林子说,不论家庭上还是感情上都输得这么彻底。为什么她这么恨陆莘透,陆莘透明知故问吗?

    林琰琰沙哑着音道:“再喝一杯酒,最后一杯,一局定胜负!”

    陆莘透倒是爽快,仍是轻柔地:“好!”

    周围的人还以为陆莘透与林琰琰之间有感情,否则陆莘透为何对她这么轻柔,简直像对情人一般。单身的女生娇嗔嫉妒,结了婚的都觉得可惜,毕竟提起a市矜贵公子,谁比得上陆莘透呢?即便校花嫁的傅家二公子,比起陆莘透来还差了一截呢。听说陆莘透今日出入也是为了林琰琰而来呢,也不知林琰琰哪里来这么大的面子。

    最后一局摇色子的是张宵,林琰琰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这个游戏很简单,可是她连最后一局都快玩不起了。她隐隐约约说了一个数字,后来听到众人的欢呼声,和张宵迟疑的声音:“琰姐,你……你输了……”

    输了吗?输了。林琰琰摊到在地上,背靠在沙发上,忽然一阵干呕。

    陆莘透举着红酒杯走来蹲在她面前。“还能喝吗?”

    林琰琰紧捂着嘴压抑即将吐出来的酸物,看着陆莘透的眼神都充满憎恨。

    陆莘透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吗?”他拉开她的手,拿着纸巾轻轻替她擦拭嘴角。

    旁边的卷发女生吃味地说:“陆哥为什么对琰琰这么好,不会是喜欢她吧?”

    陆莘透举着红酒杯站起来俯视林琰琰,眼里极尽讽刺,忽然笑着回答:“我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他把红酒杯举到林琰琰头顶,忽然就这样倒了下去。

    暗红的液体垂直倾注到她的发顶,又沿着短发兹溜溜滚落,最后染红了她的衣襟、脸庞,滴落到地上。她还能闻到红酒的清甜之气,可是就是这样的侮辱她也没有力气反抗。周围的同学惊叫连连,女生甚至捂住了嘴巴后退,简直不敢相信。她成了最狼狈的生物,被人们恣意围观着,而这些人还都是她的同学,她彻底底在这个圈子丢尽了脸。

    陆莘透薄唇勾起,无情底笑着说:“因为我恨她!”

    林琰琰红着眼圈抬头质问他:“陆莘透,我和你无冤无仇!”她咬牙切齿,甚至是喊出来的,眼里侵了泪。

    陆莘透说:“林琰琰,我和你的仇恨远比你想象中的多!”

    “为什么?”她抗拒,然而看到他颈间的星形坠子之后顿时明白了。曾经的纷争从眼前掠过,林子说被她推下了楼道,惊叫声响彻整个教学楼,而她的母亲也从二十层高楼上一跃而下……

    林琰琰的眼泪滑下,她忽然抡起了酒瓶子站起来就要与陆莘透一起毁灭,可是张宵等人拦了上来,死死钳制住她,她发疯地大喊:“陆莘透,我要和你同归于尽!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奈何众人拦得她太死,而张宵又不住地劝,她根本靠不近陆莘透丝毫,不论她多么狼狈,即便像个泼妇,像个落魄者,也没法靠近他。陆莘透都远远地站着,尽情滴嘲弄着,姿态风流,举止矜贵得像个天子。

    最终陆莘透领着他的人浩浩荡荡离去了,而林琰琰也终于没有力气瘫倒在沙发上。

    周围的同学还在歌唱,在舞动,没有人理她,不论她吐得多么厉害,也没有人关心,这一切都像对她无情地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