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你说风哥还活着?真的?你没骗我?”

    陈曦一把抓住烈云的手,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是在做梦,声音大了就会把梦给惊醒。

    烈云点点头,“曦姐姐,大哥真的还活着,只是......”

    ”太好了,风哥没有死,太好了。“陈曦笑中带泪,口中喃喃。

    烈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沉浸在惊喜中好一会,陈曦才反应过来,”阿云,你刚才要说什么?“

    长痛不如短痛,”曦姐姐,大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三年来一直昏迷未醒,且容貌全毁,四肢尽断。虽然得药王谷主相救极力医治,身上伤势已无大碍,但大哥的那张脸,却是再也无法回到以前了。“

    烈云咬咬牙,一口气把在药王谷遇见烈风的前前后后,向陈曦说了个明白。

    ”风哥他,他竟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么?又是谁,是谁把风哥毒害至此?怪不得,风哥还活着,却一直不回家来,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原来不是他不想回家,而是根本不能啊!“

    听着烈云字字句句的述说,陈曦恍若就看见烈风满是伤痕的躺在自己眼前,心里疼得似有针在扎,一向温婉清丽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如冰般的利刃之色,对那毒害烈风之人,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曦姐姐,你放心,到底是谁害了大哥,我一会查出来的。他们不光对大哥下毒手,连我大伯父大伯母和我爹娘的死,跟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看着烈云小脸上的狠厉,陈曦一惊,又觉得酸楚,胳膊一伸,把烈云揽入怀中。

    自己比阿云大了四岁,只是听见风哥被人害成如此模样,心中已觉利剑穿心疼痛难忍,而阿云却是亲眼看见!阿云与风哥是堂兄妹,可二人相亲相爱却胜似亲兄妹,那阿云当时又该是如何的难过啊!

    风哥之于自己,可说是失而复得,可对于阿云来说,死去的父母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阿云转过年才十四,还未及笄就要承受如此多的苦难和至亲之人的血海深仇......陈曦把烈云抱得更紧了些。

    “阿云,曦姐姐可有能帮上你的地方?既然阿云你不嫌弃曦姐姐,还愿意让曦姐姐做你的大嫂,那我就也是烈家之人。阿云你不能把一切全都扛在自己肩上,为风哥报仇,为风哥父母和你爹娘报仇,也应该算上我一份。”

    阿云此时本该在父母怀中任性撒娇的年纪,却要用稚嫩的双手去挥剑斩敌,自己既然早已心系烈风,再顾虑那些闺阁之训又有何意义?自当与阿云一起,并肩杀敌为亲人报仇!

    ”谢谢你,曦姐姐!“烈云回抱着陈曦,嘴角弯弯。

    曦姐姐虽然承继了陈伯父儒雅的一面,可骨子里还是随了林伯母,充满了侠义和豪气。

    “曦姐姐,那药王谷远在千里之外,若有机会的话,你可愿去看看大哥?”

    “能再见着风哥,实乃我之万幸。莫说是千里远,就是万里,我也要去。”

    而此时药王谷的药园里,药奴正直直盯着烈风露在被子外面干枯的右手,双眼大睁一眨不眨,黑山静静卧在一旁。

    眼睛酸涩难忍,有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可药奴却并不理会,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烈风右手小指几不可见的弯曲了一下,几息过后,整只右手都轻轻抖动了一下。

    药奴再也抑制不住,抱着黑山的脑袋,轻声呜咽起来。黑山动也不动任由药奴放纵着情绪,只时不时抬头,舔去药奴脸上的泪水。

    刚才一幕宛如昙花一现,床上之人再未动过,可那抱着黑山剧烈颤抖的高大背影,却透出了很久不曾有过的,生的希望。

    醉仙居里,墨菊看着烈云和陈曦姐妹情深,心里高兴又感动,忍不住又喝了两大杯梅花酿。

    采兰和香菱也是眼眶湿湿,握了握彼此的手,好姐妹,同甘苦。

    烈云真想就这么趴在陈曦温暖的怀中,一直待下去,可是,现在不行。

    坐起身子,烈云看向陈曦,“曦姐姐,其实今日约你前来,除了要说大哥的事,还需要曦姐姐帮我一个忙。”

    “需要我做什么,阿云你尽管说!”陈曦不料这么快就能给烈云帮手,自然一口允了。

    可听完烈云的计划,陈曦却皱起了眉头。

    “阿云,真要如此么?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么?你可知这样做会损了你的闺誉!”

    烈云莞尔,“曦姐姐,比起大伯父大伯母和娘亲爹爹的性命,比起大哥的伤和祖父祖母心里的痛,比起不明不白阵亡的千万烈家军,我这闺誉又算得了什么?还请曦姐姐帮我!”

    看着烈云脸上满不在乎的笑,陈曦忍下眼泪,纵然心疼,还是点头应下。

    转眼又到十五,临近年关,天气阴晴不定,不管白天黑夜,任性了就洒下几朵雪花来。

    烈云照旧起了大早去松鹤堂给崔家二老请安用膳。

    只今天崔净吃完了饭,却并没像往日那般着急赶去衙门办公,而是留下同众人一起饮茶说话。

    “净儿,怎的今日衙门里不忙么?竟是有了空闲陪我们叙叙话。”

    崔老太爷做过官,虽然不长久,可也知道封印前这几日,不管宫里还是衙门,都要忙得不可开交。

    “回父亲,衙门里公务还有不少,只是尚书大人他看儿子连日来太过劳作,所以特意准了儿子今日晚去一个时辰,权作休息。”

    听到老父亲问话,崔净拱手答了,却所言非实。今早其实是崔净自己向上司告了假,只因昨日听见了那些关于烈云的流言,夜里一宿难安。

    “杨大人对净儿你竟如此体恤,”崔老太太笑看向程锦思,“锦思,今年给杨大人家的年礼再厚上三分。”

    程锦思高兴地应了,给杨家的年礼厚重,自己脸上也有光。

    烈云听着几人说话,眼底晦暗不明。

    崔净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杨方新。

    此人同崔净一样,也是三年前赵祈明继位之后才开始飞黄腾达,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正五品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一步步坐到了如今正二品的一部尚书之位。

    另外,此人还与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是肖家现任山西都司都指挥使肖松奇正房夫人杨方语的嫡亲弟弟。杨家原本只属三流普通官宦之家,搭上肖家,才慢慢跻身上流。

    肖家后来被庆隆帝所厌,陷入低谷,杨家也跟着消声。直到赵祈明继位,肖家出了当皇帝的外甥和做太后的姑奶奶,重拾昔日荣光,杨家也跟着水涨船高,终于进入定京的贵族圈子。

    山西任职,又与肖家关系亲密,若说这肖松奇与三年前的桩桩旧事没有丝毫关系,烈云一百个不信。

    “云儿,云儿?”

    烈云想得出了神,崔净叫了几声都没听见,被崔婉凝拿胳膊一撞才反应过来。

    “姨丈您叫我?早膳那道金丝梅干太过好吃,云儿现在还有些回味,一时想得入了迷并未听见。”似觉被人发现贪吃,烈云一脸羞意。

    崔老太爷和崔老太太听了哈哈大笑,直说待会就让厨娘再给做了送去紫庭院,崔婉凝和崔延齐也乐不可支,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一向稳重的表姐露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二人顿觉与烈云的关系又亲近不少。

    程锦思也附和着笑,只有崔净,脸上虽笑眼中却有着心疼之意。

    “姨丈唤云儿可是有事?”烈云被众人笑得脸颊绯红,忙打个岔子问起崔净。

    “其实也无什么大事,就是,”崔净欲言又止,可想起昨日在外听到的那些扎人的话,“就是想问问云儿你,今年这个春节,可是愿回去烈府同你祖父祖母一起过?”

    屋内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