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诘汾在这时来拜见自己,刘协猜测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就是他贪图汉人的财富,想要到自己这里来骗赏赐;一个就是他撑不住老对手的进攻,想要寻求大汉的帮助,免费帮他一起对付老对手。反正不管哪一种,刘协都不会天真的认为拓跋诘汾这次来是准备举族来投。或许等索头部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时,拓跋诘汾会举族来投,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想清楚了拓跋诘汾的来意,刘协有点失望,但也只是一点点。刘协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若是没有那件光鲜的皇帝外衣,自己也就是一普通人,像什么皇家的气质,他是半点也没有。

    期望不高,失望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多大。见见拓跋诘汾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中原的曹操迟迟未出兵河北,刘协回去长安早了,说不定反倒会把曹操的胆子给吓回去,那样刘协就必须要调整之前与众人商量好的战略布置,对刘协来说是个大麻烦。

    拓跋诘汾一行人在姑臧逗留了几天后便被贾诩派人护送去了金城,在那里他们可以见到汉家天子。这一路上拓跋诘汾暗中观察,发现汉羌两族虽然还不能算是亲如兄弟,但彼此间的关系也不再同过去那样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了,更多的是去找官府说理。

    在凉州,除了一些需要保密的军事设施不允许拓跋诘汾一行人参观外,汉人对拓跋诘汾一行人的限制并不多。拓跋诘汾也借此深入了解了汉人治下的凉州究竟有了什么变化。真是越了解拓跋诘汾的心情就越是低落,他倒不是对大汉心怀不轨,而是发现大汉正在逐渐变强,那对他这个邻居来说,绝非好事。

    不管怎么说,拓跋一族都是鲜卑人,在没有走投无路之前,拓跋诘汾并不愿意放下拓跋一族的荣耀,将自己归化成汉人。虽然归化成汉人的好处不少,比如生活有保障,不必再担心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可鲜卑人就是鲜卑人,不能为了那点诱惑就放弃自己的民族。

    原本拓跋诘汾还指望着可以从汉家天子那里获得一些帮助,比如武器或是粮食的支援,但通过这一路上对汉家天子的了解,拓跋诘汾忽然有些后悔带着儿子来凉州了。这汉家天子与以往那些汉家天子有着明显的不同,那就是似乎对个人的脸面满不在乎。和这样的人打交道需要多留个心眼,一般成大事者,那都是不怎么要脸的。脸皮厚,吃个够!这话虽然不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当一个人不要脸的时候,那这世上也就没有什么是他害怕的了。

    拓跋诘汾一行人走得并不快,而刘协在金城时也不是就专门为了等待拓跋诘汾。金城是当年韩遂的老巢,韩遂败亡后,刘协将金城交给了成公英来治理,而这成公英果然不凡,短短几年的光景,金城已经成为在凉州仅次于姑臧的大城,人口超过三十万,城中汉羌两族的相处更是比姑臧还要好。

    在等候拓跋诘汾的这段时间内,刘协带着几个亲卫将金城内的大街小巷逛了一个遍,结果让刘协很满意。金城并未因经济的快速发展而产生生存在城市阴暗中的势力,后来刘协拿此事夸奖成公英时才知道,在金城不是没有出现过黑恶势力,只不过那些黑恶势力才出现,就遭到了成公英的毁灭打击。为了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成公英下了狠手,但凡是参与其中的从犯,包括家人在内一律劳教,而主谋,更是只有一个字,杀。

    热血可使人充满斗志,同样也可以令热血充头的大脑重新冷静下来,当不愿意走正途的人们发现郡守大人对待捞偏门的如此狠辣以后,纷纷学好开始走上了正途,虽然辛苦了一点,但至少不必担心会有性命之忧。

    刘协对此倒是不觉得成公英有什么处置失当的地方,对待有些人,光靠劝说没用,都是贱皮子,好心劝诫会被当成软弱可欺,唯有动用铁血手段,他们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如今的凉州,早已不是过去军阀混战,马贼横行的时代,在这里,可以成规模有建制的单位,只有大汉军队。世家虽有私兵,但必须到官府报备,并且数额也有限制。一旦发现有超额的现象,一次劝说,二次就直接动武。面对汉军的攻击,世家的私兵根本就不是对手。虽然那些汉军只能算是大汉的郡兵,可真要是世家打败了本地的郡兵,那就会招来大汉正规军的攻击,并且一旦大汉正规军出动,那被攻击的世家就会自动被视为乱臣贼子,需要尽数剿灭。

    没人敢在明面上反对大汉,至于私底下有没有人骂娘,那就不清楚了。但大部分百姓却是忠心支持大汉,有这些人的支持,朝廷就足以维持稳定。西北的世家大族不似中原的世家大族,影响力远没有中原世家大族大,而刘协对于这些世家大族也是采取着拉拢为主,打压为辅的策略。只要你听话,想要升官发财没问题,可你要是不听话,那也别怪老子跟你翻脸。

    ……

    金城

    走了这一路,拓跋诘汾一行人终于到了,趁着一路护送的官员去找驿馆的负责人前来的工夫,拓跋力微凑到拓跋诘汾的身边说道:“父亲,孩儿想出去转转。”

    “急什么,等一会为父与你一起。”拓跋诘汾瞪了儿子一眼道。这一路上拓跋力微很不安分,总时不时的与人比武。而被他找上的人也是身份各异,有的是军官,有的是平民,好在拓跋力微出手还算有分寸,没有闹出什么人命,可这一路让他比下来,光是给他善后就让拓跋诘汾有些受不了了。

    “父亲,我就出去转转,保证不惹事。”拓跋力微恳求道。

    “哼,你得保证已经不止说过一次了,可你有一次遵守了吗?”拓跋诘汾冷哼一声道。

    “拓跋少族长,不必去外面找勇士比试了,今晚养精蓄锐,明日你就可以与我大汉军中的猛将切磋武艺。马超、赵云、庞德、典韦……你想找谁都可以,只要圣上不反对。”之前去找驿官的马休回来一见拓跋力微那样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笑着对拓跋力微说道。

    对拓跋力微,马休并不是太待见,总觉得这人有些过于自大,自以为是鲜卑人中的勇士就有多了不起似的。这回圣上身边有猛将在,正好借此杀杀他的威风,省得他自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马兄弟,你刚才说的那样人都很厉害?”

    “厉害,至少比我要厉害,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我做不到,可他们却能做到。不过我提醒你一句,面见我朝圣上时记得恭敬一点,要不然你会有苦头吃。”

    “难道你家的天子要更厉害。”

    “不是,我朝天子的武艺比不上我方才所说的那些猛将,可那些猛将却对我朝天子忠心耿耿,你若是敢对我朝天子不敬,那你们父子这回想要回去都难。他们可不像文官那样顾虑多多,谁敢对我朝天子不敬,他们就会和谁不死不休。”

    “这样啊,多谢马兄弟提醒。”拓跋力微若有所思。马休见状一皱眉,索性不理拓跋力微,扭头对拓跋诘汾说道:“拓跋族长,请你管好你儿子的言行,我看他这样很担心他明日会故意去慢怠我朝天子。真要是那样,就不是一句认错就可以了事的了。”

    “嗯,多谢马将军的提醒,我会看好他的。”

    “……马兄弟,你是怎么看出我的打算的?”拓跋力微惊讶的看着马休问道,一句话气得一旁的拓跋诘汾瞪圆了眼睛,这浑小子敢情还真是那么打算的。

    “因为我念过书,我知道打仗不光要有武勇,更关键的是靠这里。”马休说着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随后没再理拓跋力微,向拓跋诘汾介绍道:“拓跋族长,这位是此处的驿官,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他提。”

    “本官梁宽,见过拓跋族长。”

    “梁大人客气了,请多关照。”

    “来者是客,拓跋族长言重了,就如马休将军所言,有什么需要请直接吩咐,时辰不早,本官就不在此处打扰了,还请拓跋族长早些休息,本官明日再来。”

    “好,梁大人慢走。”拓跋诘汾客气的说道。等送走了梁宽和马休,拓跋诘汾扭头便去警告拓跋力微……

    次日天明,拓跋诘汾早早就起来,可一直等到了临近午时,梁宽才和马休一同出现,请拓跋诘汾前去见驾。

    “拓跋族长,令公子不去吗?”见没有看到拓跋力微,马休纳闷的问道。

    “那小子就知道给我惹祸,让他老实待在这里,省得给我惹事。”

    “呃……拓跋族长,恐怕不行,今日圣上得知拓跋少族长有意与众将军切磋一下,对此事很感兴趣,还是让拓跋少族长同去吧。”马休闻言对拓跋诘汾说道。

    拓跋诘汾微微一愣,遂点点头吩咐族人道:“去把那臭小子找来。”

    不多时,奉命前去叫人的族人一脸慌张的跑了回来,“族长不好了,少族长不见了。”

    “不要慌,他的兵器马匹可在?”马休见状问道。

    “都没了。”

    “嗯,那就不需担心了,拓跋族长,我们走吧。”

    “……马将军,不派人去找我那个逆子?”

    “没必要的,如果不出意外,令公子此时恐怕已经见到了圣上,只不过见面的方式可能不太舒服。”

    拓跋诘汾:“……”

    等随着马休见到了汉家天子,拓跋诘汾才明白方才马休对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儿子拓跋力微的确是比他早一步见到汉家天子,而看这小子被五花大绑的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拓跋诘汾更是理解了马休话中的含义。

    “拓跋诘汾拜见大汉天子。”拓跋诘汾没顾上去关心儿子,上前向大汉天子刘协行礼道。

    “拓跋族长免礼。”刘协微笑着摆摆手,一指拓跋力微对拓跋诘汾说道:“此人自称是拓跋族长的长子,不知可是?”

    “正是,不知这小子做了什么惹圣上不快的事情?”

    “也没什么,其实也就是一场误会。令公子全副武装在朕的住处外转悠,结果叫负责朕安全的亲卫给发现。本想询问他的来意,却不想他扭头就跑,然后就被我的亲卫联手擒下了。既然确是拓跋族长的长子,那就松绑吧。”

    “多谢圣上宽宏大量。”拓跋诘汾赶忙说道。

    “拓跋族长不必如此客气,虽然鲜卑与大汉在以前多有摩擦,但来者是客,拓跋族长不远千里前来拜访,朕身为大汉天子,自然也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

    ……

    一番如同唠家常般的寒暄过后,缓过劲来的拓跋力微向刘协提出了以武会友的要求。刘协闻言不由笑了笑,点头应允道:“既然你有此雅兴,那朕自然不会驳了你的要求。来人,去请赵云、马超、庞德、典韦四位将军来此。”

    不多时,赵云四人奉命来到,刘协笑着对拓跋力微说道:“拓跋力微,这四人的武艺在我大汉天子亲军中也算是数一数二,难分胜负,你既然想要找高手过招,那就从他们四人中随意挑选一个作为对手吧。”

    早在来的时候,赵云四人就已经知道了刘协让他们前来是为了何事,所以此时听到刘协的话,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而拓跋力微一听让他自己选择对手,当即认真打量起出现的四人。

    挑来选去,拓跋力微选中了赵云。

    “你挑他?”刘协有些意外的问道。

    “嗯。”

    “……你不如换一个吧。”刘协好心的劝道。

    “不,我就挑他。”拓跋力微固执的坚持道。

    “……好吧,既然你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你一会可别怨我没给你机会。来人,摆驾演武场。”刘协点点头,吩咐左右道。

    当刘协一行人到达演武场的时候,演武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有之前在此操练的兵卒,也有路过瞧热闹的百姓。

    趁着比武双方各自在做准备,拓跋诘汾挤到刘协的身边低声请求道:“圣上,可否手下留情?”

    刘协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伸手拍拍拓跋诘汾的肩膀笑道:“放心,子龙一向很有分寸,比武切磋而已,又不是在战场上以命相搏,令郎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也顶多是脱力需要休息几天。”

    听到这话,拓跋诘汾心中稍安,再一看演武场上,比试的赵云与拓跋力微已经战在了一处。对于自己儿子的本事,身为老子的拓跋诘汾自然是清楚的,可当他看到在自家儿子暴风骤雨般攻势下依然表现的游刃有余的赵云时,他立刻明白了自家儿子和人家的差距。

    “马休将军,这位赵云将军是什么来路?”拓跋诘汾好奇的问一旁的马休道。

    “赵将军啊,他在咱们汉军中可是很厉害的一位。师从枪绝童渊,你知道童渊童枪师吗?”

    “啊,知道,大汉三大高手之一。这赵云将军是他的徒弟?”

    “嗯,是童枪师的关门弟子,不仅学会了童枪师的绝技百鸟朝凤枪,更独创出七探盘蛇枪。令郎找他做对手,说句你不爱听的,那真是寿星佬吃砒霜。”

    “什么意思?”

    “找死呗,得亏这只是切磋,要不然你儿子说不定现在已经躺下了。”

    “……马休将军,难道这赵云将军是汉军中的第一勇将?”拓跋诘汾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那倒不一定。在咱们汉军当中,猛将甚多,像是汉安军的黄忠将军,解烦军的徐晃将军,游奕军的张辽将军,因为之前与袁绍的战事受伤的甘宁、太史慈二位将军,哦,还有新上任的乞活军的吕布将军,那武艺与赵云将军相比也只是在仲伯之间,平时切磋你胜我一招,我赢你半式,那都是有可能的,又不是做生死相搏,所以谁比谁更厉害还真不好说。”

    马休在自顾自的说着,一旁的拓跋诘汾已经听傻眼了,马休虽未说方才拓跋诘汾见到的马超、典韦、庞德三人,可拓跋诘汾知道,这三人的武艺肯定也和赵云不相上下,难分胜负。

    听着马休口中说出的游奕、汉安、解烦等大汉正规军的名号,拓跋诘汾是越听越心惊,尤其是听到如今乞活军的主将是当年那位被匈奴人称为飞将的吕布时,拓跋诘汾的脸上更是难以掩饰惊讶之情。

    武力震慑往往要比直接动用武力要效果更强,直接动用武力那只能是最后的手段,而在此之前,武力震慑才是主要手段。借着平定西羌这股东风,刘协希望可以借拓跋诘汾之口警告河西鲜卑中那些对大汉不怎么友好的部落,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招惹大汉,从而让刘协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对付控制中原的曹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