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

    逃过一劫恢复冷静的郭图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当前的处境十分不妙。本以为主公在世,即便邺城被三公子袁尚控制他也不敢在这时对自己不利,却没想到刺杀还是发生了。郭图本想留在邺城充当大公子的耳目,但现在看来,袁尚要想对自己下手,丝毫没有顾虑,自己继续留在邺城,凶多吉少。

    君子不立危墙!

    意识到危险的郭图当机立断,自己需要马上离开邺城。这次的刺杀被自己躲过,可难保袁尚就会就此罢手,一旦他继续派来刺客,自己防不胜防。

    此时的郭图不敢相信身边的人,这次来的刺客就是府中颇受郭图信任的一个下人,郭图不知道这府中还有多少人已经被暗中收买。想来想去,郭图叫来了管家郭平。郭平是郭家的家生子,与郭图更是发小,当年郭图在外求学的时候,郭平就是郭图身边的书童。若是连郭平都被人收买,郭图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爷,这是……”郭平一进‘门’就看到屋里一具死尸,不由惊问道。

    “莫慌。”

    郭平稳了稳心神,问郭图道:“老爷,要不要通知官府?”

    郭图闻言摇了摇头,“你可知这刺客是何人所派?”

    “呃……不知,老爷,莫不是这刺客有‘交’代?”

    “是三公子。”郭图嘴上说着眼睛注意观察着郭平的神情,让他暗送口气的是郭平的眼神除了惊讶未见慌‘乱’。

    “三公子?怎么会……”

    “莫不信,这是刺客亲口‘交’代。郭平,这邺城是不能待了,你也知老爷我支持的是大公子,继续留在邺城,迟早会被三公子派人所害。你且下去准备车马,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切记莫要惊动旁人。”

    “……是,老爷,小的这就下去准备。”郭平知道此事关系身家‘性’命,答应一声后便退出去开始准备,而郭图则开始收拾行囊,至于屋里的死尸,自有人过来料理,不需要郭图‘操’心,而且郭图此时也没心情去管这点小事。

    离开邺城,下回再来恐怕就要等到大公子率军前来了,可大公子那边的准备怎么样了?虽说邺城派出了五万袁军过去,但大公子能不能将这五万人控制在手里?应该没问题吧,韩猛一介武夫,有辛评为大公子出谋划策,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老爷,车马已经准备好了。”‘门’外传来郭平的禀报声。

    不管心里有多不舍,郭图知道自己必须趁现在离开,若是等到明日,没有得到回报的袁尚就会知道刺杀失败,到那时再想走就不容易了。

    邺城有宵禁,在古代但凡是城池到了晚上都有宵禁。不过对于位高权重的郭图来说,宵禁这种事等同虚设。主公身边六谋主之一,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官敢去得罪的。负责驾驶马车的郭平只是亮明了自家的身份,守城的兵丁就乖乖打开了城‘门’。

    “公则可在车上?”就在马车即将出城的时候,郭图忽然听到有人询问,而那个声音还‘挺’耳熟,掀开车帘一看,竟然是淳于琼。这淳于琼先前因为贪杯误事,差点叫吕布刺杀得手,吕布退走以后,袁绍事后算账,命人打了淳于琼八十脊杖,还将淳于琼贬为了城‘门’官。淳于琼本以为袁绍就是惩罚自己一下,却不想袁绍回到邺城以后一病不起,自己官复原职的指望也就变得遥遥无期。

    从领军大将变成城‘门’官,淳于琼当然不甘心,可袁绍此时正在养病,他也不好跑去打扰,便琢磨着找机会请人帮忙,在主公面前为他求求情。只是淳于琼这人除了好酒这个‘毛’病外还有些守财,想光凭几句好话就让别人帮忙,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仲简,还未休息?”郭图开口对淳于琼说道。

    “主公既然命某担任城‘门’官,某自然就要尽忠职守。公则,你这么晚了还要出城?”

    “啊,有些事需要去处理一下。仲简,待我回来,咱们再找时间叙旧。”

    “好,那就一言为定,等你回来,某一定登‘门’拜访。”淳于琼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郭图其实一开始并不想要理会淳于琼,这个好酒之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实在没有结‘交’的必要。但转念一想,郭图发现担任城‘门’官的淳于琼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这次自己逃出邺城,下次随大公子返回时,淳于琼这个城‘门’官说不定就能起到决定战争胜负的作用。

    不理会站在城‘门’口琢磨如何请郭图帮忙在主公面前美言几句好让自己官复原职的淳于琼,郭图的马车顺利的离开了邺城,直奔青州。

    郭图支持的是大公子袁谭,现在袁尚对自己下手了,他有这么大的胆子,要么就是他狂妄自大,要么就是‘胸’有成竹。但不管是那种可能,主公袁绍的‘性’命恐怕都是堪忧。一旦袁绍去世,恐怕就是袁谭和袁尚开战的时候。

    ……

    邺城袁府

    袁绍的正妻刘氏正坐在‘床’头望着自己的丈夫袁绍,看着丈夫被病魔折磨的日益消瘦的那张脸,刘氏忍不住暗自垂泪。‘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刘氏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儿子袁尚来了。

    “母亲,还未安寝?”袁尚上前问道。

    “娘在这陪陪你爹,显甫,你爹这一病倒,河北的大事小情就都需要你来‘操’心,快去歇息吧,不要累着自己。”刘氏温言说道。

    “母亲放心,孩儿身体健壮,没事的。”袁尚说着上前看了看父亲,发现父亲还在沉睡,便对刘氏说道:“母亲,还请唤醒父亲,该服‘药’了。”

    袁绍病倒以后,一日三副‘药’,需要按时服用,刘氏也知道这事,听袁尚提起,发现的确该吃‘药’了,便轻声叫醒了袁绍。睡得‘迷’‘迷’糊糊的袁绍睁眼以后在刘氏的服‘侍’下喝了‘药’,倒头又沉沉睡去。

    “母亲,你先去休息吧,孩儿想在这陪陪父亲。”袁尚轻声对刘氏说道。

    “好吧,只能待一会。”刘氏轻轻点头,带着‘侍’‘女’回去休息,袁绍的房间里就剩下袁绍父子二人。袁绍在‘床’上沉睡,而坐在‘床’头看着袁绍的袁尚此时却是神‘色’‘阴’晴不定,仿佛是在下什么重大的决心。

    回房的刘氏并未马上安寝,在坐了一会之后,便吩咐‘侍’‘女’去丈夫的房间看看,若是袁尚还在便让袁尚回去歇息,若是不在,那就不要打扰,回来禀报。‘侍’‘女’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说是三公子已经离开,刘氏知道后这才安心歇息。

    等到天明,刘氏早早起身,准备如平日一样前去探望丈夫,看看丈夫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可等刘氏一进‘门’,见到丈夫躺在‘床’上‘蒙’着头一动不动,刘氏一开始还以为丈夫这是晚上醒了,自己给自己‘蒙’上的,便上前揭开了被,没想到一看丈夫那张脸,刘氏顿时一愣。

    脸‘色’发白,嘴‘唇’乌紫,这是……心知不妙的刘氏战战兢兢的伸手去探丈夫的鼻息,那么还有一丝的气息。刘氏心里一凉,悲从中来,手中拿着的被子也随即滑落,眼泪止不住的就涌了出来。

    丈夫死了!刘氏此时感觉就仿佛是天塌了一般。昨夜离开之前看着还好好的,怎么才一夜的工夫,夫妻俩就‘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时。

    “啊!”久未等到吩咐的‘侍’‘女’好奇的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了一声惊叫,虽然及时捂住了嘴,但这声惊叫还是立刻让沉浸在悲痛中的刘氏清醒过来。

    “不要慌张,速去命人请审配、许攸二位先生过来,对了,还有我儿那里,也让他赶紧过来。”刘氏强自镇定的吩咐道。

    不多时,闻讯的袁尚、审配、许攸三人赶了过来,来时三人并不知道袁绍已死一事,只知道是刘氏派人相请,但此时一见站在‘门’口相迎的刘氏,三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知道情况不妙。没人喜欢没事的时候穿孝服,见到刘氏头扎白带,一身孝服,袁尚一声悲呼:“父亲”,紧跟着就冲进了屋。

    “夫人,主公真的……”许攸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问刘氏道。得到的答案却是刘氏默默的点头。

    “主公……”许攸悲呼一声,两眼流泪,脚步踉跄的进了‘门’。

    “……还请夫人节哀。”审配抹了抹眼角,安慰了刘氏一声后迈步走进了屋,就见袁尚趴在‘床’边唉唉痛哭,许攸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审配先是向病故的袁绍拜了三拜,随后示意许攸与自己一起将袁尚搀扶起来,口中说道:“三公子,此时不是你痛哭的时候,主公虽去了,但袁家的大业还需要你来继承,且先收住悲声,正事要紧,大局为重。”

    “审先生,我父,我父……”袁尚泣不成声,难以自拔,审配见状无可奈何,只得对一旁同样伤心难过的刘氏说道:“夫人,还请劝劝公子。”

    刘氏闻言微微点头,上前相劝,可见袁尚依旧痛哭不止,刘氏忍不住一巴掌落在了袁尚的脸上,还别说,这一下袁尚真的就不哭了,只是有些惊恐的望着母亲。

    “哭,哭,哭,就知道哭。袁显甫,现在是你哭的时候吗?”刘氏恨铁不成钢的望着袁尚喝道。

    “……母亲息怒,孩儿,孩儿不敢了。”

    “你父不在了,你伤心难过情有可原,可就如审先生所说,正事要紧,大局为重。你父留下的基业还需要你来继承,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如何叫人放心?”

    “是,母亲息怒,孩儿知错。”

    见袁尚终于不再啼哭,审配连忙说道:“公子,夫人所言不错。眼下主公亡故,而你又是主公身前有意立下的继承人,此时你应该立刻继位,以免叫一些有心人趁‘乱’钻了空子才是。”

    一旁的许攸也点头附和道:“公子,审正南所言极是,眼下公子接任河北之主才是大事,若是这件事中途出错,岂不是叫主公去了也不能瞑目。”

    “二位先生,袁尚此时六神无主,一切听从二位先生安排就是。”

    听到袁尚这话,审配、许攸立刻分头行动,审配去控制邺城城防,四‘门’紧闭,防止袁绍病故的消息过早走漏。许攸则是去通知邺城的文武百官,前来吊唁的同时将袁尚继承河北之主一事就此敲定。

    袁绍早在未死之前就已经定下了袁尚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大部分人对袁尚继任并不表示反对,只是对袁绍忽然离世感到意外。

    等到文武百官基本到齐,就见许攸一脸急‘色’的跑了进来,一进大厅,举目四望,正等着许攸的审配见状,“子远,你在找谁?”

    “正南,可看到郭图?”

    “未曾见到,他不在家中?”

    “不在,我以为他已经得到消息来了。”许攸摇头答道。

    “公则?昨夜我倒是看到他了。”闻听袁绍身故,淳于琼也赶来了,听到许攸跟审配的对话后‘插’嘴说道。

    “昨夜?仲简,郭图昨夜何时离开?可曾说要去哪?”许攸一听连忙问道。

    “昨夜差不多子时,倒是没说去哪,不过看样子‘挺’着急的。”淳于琼闻言答道。

    “……正南,你说那郭图为何要在昨夜匆匆离开?”许攸忽然压低声音问审配道。

    “子远,你这是何意?”审配眉头一皱,低声反问道。

    许攸见状将审配拉到一旁,“正南,此事蹊跷,方才我去郭图家时从郭家下人口中得知郭家昨夜死了一人。”

    “……你是怀疑主公不是病故?”

    “我不敢肯定,但此时郭图离开必有原由。”许攸摇头答道。

    审配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主公新丧,而那郭图并未走远,可命人前去追赶,若是他回来,那就说明他与此事无关,可若是他不肯回来,那就说明他心里有鬼。”

    “正南,郭图一向支持大公子,昨夜突然离去,依我估计,他恐怕是去了青州。一旦大公子知晓主公亡故,难保青州不会发生变故。这次派人去追郭图,不管那郭图愿不愿意,都必须把他‘请’回来。”

    “唔……就依你。”审配点头同意了许攸的意见,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淳于琼,招手说道:“仲简。”

    “正南,什么事?”淳于琼见状走过来问道。

    “仲简,郭图昨夜才走,想必此时也未走远,不如由你带五百骑兵前去追赶,请他回转邺城。如何?”

    “正南放心,某这就带人去。”

    “仲简。”不等淳于琼转身离开,许攸又叫住淳于琼道:“不管那郭图如何推脱,你都务必要将其带回。只要你能将其带回邺城,三公子会感谢你。”

    “……子远,莫不是这事还另有隐情?”淳于琼纳闷的问道。

    “你我皆是老主公亲信,有些事也不必瞒你。主公属意三公子,但大公子却一直心有不服,而郭图却是心向大公子。如今主公不在,大公子若是知晓此事,必不甘心由三公子继位。到时兄弟阅墙,河北内‘乱’,这恐怕绝非老主公在九泉之下愿意看到。”

    “子远放心,那郭图肯随某回来便罢。若是不肯,就是绑也将他绑回来。”听明白的淳于琼向许攸打了保证,转身就走。

    目送淳于琼离开,许攸和审配不约而同的来到停放袁绍遗体的灵堂,这丧事的办理自不需要许攸或者审配‘操’心,自有专‘门’懂行的大明白负责准备。灵堂的正中摆放着棺材,里面躺着袁绍的遗体。在棺材的旁边,则跪着披麻戴孝的刘氏母子。

    见到审配、许攸进来,袁尚连忙起身相迎,“审先生,许先生,麻烦你们了。”

    “公子莫说这种见外的话,我二人想再看看主公的遗容,还望公子允许。”审配开口对袁尚说道。

    袁尚闻言一愣,随即点点头,领着审配、许攸来到棺材头前,低声说道:“父亲,打扰你休息,还请莫怪孩儿。”说完伸手拿去覆在袁绍脸上的白布。

    审配和许攸一同上前观看,就见袁绍脸‘色’发白,嘴‘唇’乌紫,一看就不像是病亡。许攸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刘氏,低声对袁尚说道:“公子,请随我来,某有话言讲。”

    袁尚闻言点点头,随着许攸、审配来到内堂,就听许攸开口说道:“公子,主公之死,似乎有些蹊跷。”

    “嗯,先生也发现了,母亲说父亲似是中毒而亡。”袁尚点头说道,惊得许攸和审配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袁尚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我本想下令让人追查,可母亲说眼下邺城不可‘混’‘乱’,让我找机会与两位先生商议过后再决定。”

    “多亏夫人阻止,要不然此事还真不好处置。公子,不知你有何打算?”许攸微微点头,问袁尚道。

    “我听两位先生的安排。”

    “好,多谢公子信任。依某之见,此事暂时不要对外声张,暗中调查,待查明真相以后再行公布。当下要紧的,是公子尽快接任,避免河北因主公亡故而产生的动‘荡’。”许攸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