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满心愤慨的金沛姿,还欲将黄蕊娥种种的不妥贴禀明皇后。:.可见了这样威严的凤仪,她又禁不住有些心软。始终觉得,黄蕊娥即便再笨,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毒害自己宫里的人,毕竟这样于自身没有半点好处,光是看她此时的惨样,便可想而知了。

    盼语却还是别扭,面如霜色,义正辞严对皇后说道:"娘娘,暂且不说这毒是否与仪嫔有关,单说她乃景仁宫一宫主位的身份,偏颇至此,枉顾人命,就当严惩不待。"

    黄蕊娥激动不已,险些失了身份,挣扎着往前跪走了好几步,临近娴妃身侧才反驳:"娴妃娘娘,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何以您今日要处处针对,处处指责?您有何证据说明臣妾就是下毒为祸者,又凭什么请皇后娘娘处置臣妾?上断头台的人犯也得死个明白,何况臣妾还是皇上的宫嫔呢!"

    兰昕的脸色虽不好看,但耐性总还是有的。毕竟她迟来,前因后果俱不清楚,由着她们吵一吵也是好的。什么事儿都憋在自己心里的人,才叫人畏惧得慌。兰昕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弘历,他就是极爱把什么都藏起来,让人心疼又敬畏的夫君、天子。

    若此,兰昕不开口,冷漠的凝视着眼前各有千秋的三位宫嫔。

    "你以为本宫是在针对你么?"盼语冰冷的声音,犹如利剑穿过人心:"倘若不是你有私心,何以昨夜不请御医来救治海常在?不是你为了向皇上邀功,出了事情查也不查明,就以羌虫病为由头,险些断送可海常在的性命。

    即便那毒药不是你下的,可你和亲手把毒药灌进海常在的口中有什么分别?"盼语义愤填膺,语气凝重:"竟然还敢让人拦阻在常在的房外,阻止本宫与金贵人探视照顾。说到底,你是怕旁人戳穿你的用心,还是怕谁抢了你献媚邀功的良机,恐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才明白。"

    正殿上的炭火是才添的,烧了没一会儿,并不暖和。可金沛姿大汗淋漓,犹如置身盛夏之季,内心几乎被烤焦了,灼热的痛着。不为别的,娴妃这一翻话,翻来覆去的足足说了三遍,质问过黄蕊娥,禀明了皇上,现在又当着皇后的面重诉。她是有多么的记恨这仪嫔啊?用得着连个喘息的机会也不给么?

    换句话来说,这娴妃可当真是嫉恶如仇的性子。

    "臣妾当着皇上的面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海常在她自己禀明臣妾的,说是患上了恙虫病。否则臣妾久居潜邸、深宫,怎么晓得这样罕见的病症。那处置的法子,亦皆是海常在自己个儿教授于臣妾的,娴妃若不信,大可以等她醒转,亲口问个清楚。

    届时,您便知晓眼下,真就是冤枉了臣妾呢!"黄蕊娥辛酸的不行,从前她不喜欢乌喇那拉侧福晋,只是因为她系出名门,恩宠隆盛,嫉妒作祟罢了。眼下,黄蕊娥真心觉得这一位娴妃,比不过慧贵妃恩宠优渥,根本是意料之中的必然,一点都不冤枉。娴妃是特别矫情的那一类女子,看似温顺,实则狼性使然,根本不讨人喜欢。

    难怪轻而易举就被人越了过去,骑在头上,遭冷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兰昕的感觉也和仪嫔差不多,没瞧出娴妃竟是这般刚烈的性子。含了一抹化不开的愁绪,她幽然的摇了摇头:"本宫这么听着,仪嫔你的确是有疏失之处。难怪娴妃会对你不满,苦心这样责备。就当海常在真的对你说了这一翻话好了,可她是带病之人,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怎么就能知道自己的病情?你身为主位的,都不去尽心的想一想么?"

    道出了黄蕊娥的私心是必然的,可兰昕口中有"这样责备"四个字,却是说给娴妃听的。

    黄蕊娥嘤嘤的哭起来,再不愿分辩什么了。没有人愿意相信她,这才是症结所在。说的再多,也无非是浪费口舌而已。

    盼语还是郁结难抒,但总算听明白了皇后的教诲,遂轻轻一拜,难过的说道:"臣妾冒失了,本不该当着皇上急急问责,毕竟事情还没弄清楚,凭白的给皇上添烦了。"这样凉心的话,偏被她说的刚硬不阿,明显是呕气,任谁都看的明明白白。

    若换作平时,兰昕怎么都会提点两句。然而知道她在气头上,说了也没有意思,兰昕只好闭口,省下些力气。索性问起了金沛姿:"金贵人,你怎么看?"

    金沛姿着实一愣,没明白皇后问什么。究竟是海常在中毒乃何人所为,还是娴妃责备仪嫔是否应当。总归她心里很是模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当然,她也怕得罪人,无论是皇后、娴妃还是仪嫔,她都不愿意交恶。

    太过明确的将自己归于哪一阵营,或许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兰昕见她的脸色晃白,神情又呆滞,不若平时那么伶俐,心里有些赞许。或许大智若愚也不失为保身之计,可这会儿她就是想听金沛姿来说。于是乎稍微掂量,兰昕又问了一回:"金贵人不是都瞧见了么?与本宫说说你的看法也好。"

    "是,皇后娘娘。"金沛姿蹙了蹙眉,又抿了抿唇,艰难的开口:"臣妾想,海常在中毒必然有人存心铲除异己,仪嫔虽然照顾不利,失了主位风范,可未必就是行凶之人。同一宫檐之下,难免殃及互累,换作臣妾,当不会以身犯险!"

    生怕娴妃介意,金沛姿旋即掉转话头道:"臣妾也明白娴妃娘娘之心。看了海常在受尽折磨,几乎命悬一线,臣妾心里也是又急又气,恨不能即刻揪出这恶人来。娘娘她之所以严责质问,也是希望能为海常在讨个公道,鸣鸣不平。实在是让臣妾感动。"

    兰昕轻缓的点了点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娴妃、仪嫔,你们的皆是犯了这样的糊涂。"

    盼语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就软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碍于谁的威严,而是她发觉了自身的不足。轻率、沉不住气、轻易就失去了理智,甚至鲁莽,样样都占全了。哪里还有从前的缜密与周到呢?

    当盼语对上了皇后清澈又敏锐的目光时,羞愧的无地自容是她唯一的感悟。

    好在兰昕没有棒打落水狗的意思,非但没有,反而还格外宽惠的开导了几句:"娴妃啊,你才一十九岁,年级尚且还轻呢。遇着事儿,别太心急,多想想从前的自己,便好了。"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盼语明白了。"这话挽回了盼语的颜面,她在心里感激皇后宽容。

    黄蕊娥一并拜谢,泪水却无休止的滑落:"皇后娘娘,臣妾心里害怕,若是果然如娴妃娘娘所言,是臣妾耽误了时候,没有妥善的照顾好海常在……万一,万一海常在她……那臣妾唯有一死,才能抵偿这疏失了。"

    掩面哭泣,不光是为了海常在,更多的却是感叹自己悲苦的宿命。黄蕊娥真的害怕了,心一抽一抽的疼。

    芷澜沉着的走进来,轻轻一福便道:"皇后娘娘,奴婢仔细的检查了海常在所食所用之物,薛贵宁也细细搜查了景仁宫内内外外,均未发觉有任何不妥。"

    这话让黄蕊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身子一晃就跌坐在地了。"皇后娘娘,臣妾当真没有害海常在啊。臣妾有私心不假,可下毒这样卑劣之事,臣妾绝不敢尝试。"

    盼语有些哑口无言,黄蕊娥是不是真的清白言之过早,但是这足以证明她真的太轻率了。怎么可以就着没影的事儿,红口白牙的冤枉人。好歹她也是堂堂妃主哇!

    兰昕也颇为惆怅,府上的无头公案已经够多了,再不能让后宫里也存有这么些污秽之事了。一时间焦头烂额,兰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要害珂里叶特氏。区区一个常在而已,谁这么迫不及待呢?

    芷澜等着皇后吩咐,半晌没得旨意,略微有些沉不住气,蚊音道:"皇后娘娘,皇上那里还等着回话。”

    雅福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只香炉,恭敬福身道:“皇后娘娘万福。奴婢奉太后懿旨前来景仁宫探望病中的海常在。得知常在乃中毒而非疾病,心中疑惑,谁知就在不经意间,奴婢发觉香炉里有些奇特的块状灰烬。

    查问过海常在的近身侍婢灵澜后,奴婢得知海常在所用的膳食,最终赏给了伺候的侍婢们,却并未有人中毒。奴婢以为,若海常在并非是进膳而中毒,会不会有人将毒药混进香炉里,以燃烧之法,使其中毒呢?那些块状的灰烬,奴婢已经交给王御医查验了。"

    从容不迫的说完这些话,雅福将手上的香炉递到芷澜手里,预备呈敬皇后。“娘娘请看,这里还有一些。倘若果然有不妥,还请皇后娘娘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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