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摇摇晃晃的五爷弘昼上了马车,徐子莫依然想不明白状况。.直道看着萧风的身影旋尘而去,他才大着胆子,附在五爷耳畔低低道:“爷,萧风已经走了,不用装了。”

    边说,徐子莫边想着把弘昼手里的半个苹果抢下来扔掉,谁知竟然怎么也掰不开弘昼的手。“王爷,您这是?”

    “走开,别妨碍本王……”弘昼的力气很大,加之马车上又颠簸,他这一推徐子莫一个前趴摔在地上,险些划出马车去。

    “这……”徐子莫顾不得狼狈,十分疑惑的爬起来,心道伺候五爷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他酩酊大醉呢,这得喝多少酒才行啊。可五爷总不会带着几十坛子酒入宫,躲在僻静处喝醉再去灵前悼念先帝吧?再者说,时间上也不对,明明五爷进去没多一会儿就被送了出来……

    满心的狐疑,徐子莫的脑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随即阴沉下去。待到回府的时候,徐子莫看见早早迎在门外的嫡福晋吴扎库氏,心中登时明白了全部。

    吴扎库迢芸挺着肚子,行动算不得灵便,转首对身旁的小厮道:“你们扶五爷回房即可,自有人伺候他安睡,本福晋有几句话想对子莫说。”

    徐子莫将弘昼交给两名小厮时,弘昼手里依然紧紧捏着那半个苹果。果肉已经有些发黄,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福晋是否要告诉奴才,王爷何以会如此蹊跷的‘酩酊大醉’。事发突然,奴才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否则王爷就不会在先帝灵前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

    “不错。”迢芸平静的仰起头:“此事我料想你早晚能经猜到,便不准备瞒着你。早膳的时候,我在五爷的茶里,放了一种令他神志不清、眩晕的药。药力发作,寻常人看来,爷他便会如同醉酒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

    爷一身的酒气,是入宫后,你并不能紧随在他身侧,裕太妃娘娘的人,替爷更换了一身儿及早浸过酒的衣裳所致。所以根本没有明显的水痕。任是谁也不会想到,这醉酒也可以伪装成真。”

    说到这里,迢芸的脸色有些愧疚:“五爷本就因为先帝的薨逝而忧思难解,加之那道圣旨……这些日子,我眼见着他愈加的憔悴,甚至不修边幅。只好出此下策,尽力帮帮他。”

    “福晋。”徐子莫重重的唤了这一声,悲愤交叠:“您可知您这是害了王爷啊。当着新君与太后的面,当着一屋子女眷的面,王爷指不定出了什么洋相,您没看见他手里还攥着办个苹果么,奴才若没有猜错,那必然是先帝灵前的祭品,这要是传扬出去,那王爷的威望……

    看来御医不久,便会入府替爷请脉了。您何故如此啊?”

    “是你错了,且大错特错。。”迢芸平日里慈眉善目,温婉可人,可这会儿却不怒而威,让人不敢轻易靠近。“我知道子莫你心里想什么,可那些只不过是你偏执的想法罢了。先帝既有遗诏,皇上也顺利登基了,那么五爷由始至终,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罢了。

    倘若有人不安于室,总想着攀上真龙才不算枉费自己的才华,那么本福晋一定容不得他。必然要把这个撺掇主子反叛清室的狗奴才碎尸万段。”

    徐子莫当即有些发懵,他没想过,嫡福晋竟然这样看待自己。原来她根本就不明白王爷的心,根本就不支持自己的夫君成为这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子。可偏偏,她是王爷最在意的女人!心有些凉,徐子莫忽然觉得自己似蒙尘的明珠,以为找到了伯乐,能一展所长。

    却原来不过是黄粱一梦,自欺欺人罢了。“福晋,王爷的志向与心思,何止如此啊。”

    迢芸敛了一口气,平和道:“我知道你的心思,甚至还知道,你想把自己的亲妹敬献给王爷做妾侍。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亦能成全了你。”

    “福晋!”徐子莫脸色有些不好看:“您把子心怎么了?”

    微微一笑,迢芸勾了勾唇角:“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自会有人伺候王爷安睡的。这会儿,你的亲妹,应该就侍奉在王爷身侧。倘若王爷平安无虞,荣华富贵,那么本福晋敢保证,子心往后一定有好日子过。

    相反的,倘若你依旧痴心妄想,死不悔改。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这一个府上的人,连同你唯一的亲人徐子心,无一幸免都得陪葬。”

    微微转过身去,迢芸将手递给了近旁的侍婢,背对着徐子莫道:“子莫,我知道你对王爷是真心的效忠,也请你信我,我不会害子心。收起你那些浮夸又不真实的歪心思吧,本福晋保证待子心如同自己的亲妹一般。”

    深秋的风,竟有几分凛冽。一阵风过,徐子莫感觉脸如刀割一般的疼。他是想让王爷纳了自己的亲妹,却是在王爷登基为帝之后,而非现在……现在!

    高凌曦从前,不过是宝亲王府小小的使女而已。想跟着福晋与侧福晋入宫,给熹贵妃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请安,根本是无稽之谈。如此一来,除了刚入宝亲王府时见过太后一回,这便是第二回了。

    当然,这也是高凌曦第一次与太后走得这样近,近到可以清晰的看见太后略微松弛的眼尾肌肤,显露的几道细纹。可尽管如此,高凌曦依然觉得太后的容姿、神韵甚美。那是旁人无法拥有的高华气度,更是数十载紫禁城岁月洗礼锻造的雍容仪态。

    想到这里,高凌曦自愧弗如,唯有低眉顺目愈加小心的伺候着。正想扶着太后上肩舆,却是雅福轻盈的走上来道:“不劳侧福晋动手,让奴婢来就好。”

    高凌曦有些尴尬,连忙退开了身子,轻轻道了声:“是,太后。”

    太后就着雅福的手,缓缓的上了肩舆,温和的说道:“这些事雅福做惯了,我也受惯了,换做旁人,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不过这往后,你时常伴在我身侧伺候,总会慢慢适应的。”

    雅福轻缓一笑,向着太后道:“奴婢也觉着高侧福晋乖巧伶俐,一定比奴婢伺候的更为妥帖。”

    “多谢太后。”高凌曦腼腆一笑,多一个字也不敢说,她不明白太后为何忽然要闹这一出,非要她这个根本相熟的跟在身侧。乌喇那拉氏反而比她要多见太后些许次,也听府中人说起过,太后甚是喜欢,怎么忽然就转风了?

    莫不是与皇上的恩宠有关?高凌曦心里一凛,可府里的事儿,太后深居宫中又怎么会一清二楚呢?

    “雅福啊,高侧福晋这个称呼似乎不当,至少要唤一声娘娘才合适。圣旨未下,可毕竟皇上已经登基了,侧福晋侧福晋的唤,不是委屈了凌曦么!”太后有意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目光远远的平视眼前的景物,看起来空空洞洞的,可意味绵长至极。

    “太后说的极是,倒是奴婢思虑不周,委屈娘娘。”雅福轻轻转过了脸,刻意睨了高凌曦才道:“娘娘不要怪罪奴婢才好。”

    “姑姑言重了。皇上的圣旨未下,臣妾实不敢妄自揣测。”高凌曦竟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心跳也骤然快了几分。太后这样说,是在试探她么?还是,太后知道了皇上的旨意,想要暗示自己会被册封为妃主?毕竟只有嫔位以上才当得起一声娘娘,而她于潜邸时就是侧福晋,总不至于入了宫还是个小小的嫔位吧。

    细细一想,高凌曦有些心慌,会不会正好相反呢。太后意在告诫自己,当个普普通通的妃子已经是极限了,不要觊觎更高的位分……

    想不到,太后犹如家常的几句话,竟然搅得高凌曦五内俱焚,魂不守舍。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挨,她当真是有些犯懵了。

    看着她期许一笑,太后眼底多了些欣慰:“你倒是懂事,由你伺候在皇上身侧,哀家尽可以安心了。”

    “哀家记得,先帝爷登基之初,你父高斌就任内务府主事,一转眼十余载,他已经是江南河道总督,内阁大学士了。虽然是汉军旗的出身,却颇得先帝爷器重,是个不可多得的肱骨之臣。”太后捻着手里的玉佛珠,眉目冷清:“先帝重之又重,未偿你父心愿,御笔亲旨破格提拔你为宝亲王侧福晋,这一份心,你可领略?”

    此言一出,高凌曦脊梁上的冷汗一下子沁了出来,她并不知自己被提拔为侧福晋,竟然还有这一层深意。原本以为,四爷的心思要多些,可这么看来,却并非仅仅是宠爱。

    当即就跪在了肩舆一侧,高凌曦垂首恭敬道:“先帝爷隆恩,臣妾自当铭记于心。可臣妾自不敢存妄想之痴心,亦克尽己责侍奉君上,安于本分。不瞒太后,臣妾有幸能侍奉在皇上身侧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实在不敢要求太多。也请太后安心,从今往后,臣妾一定加倍尽心的侍奉好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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